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抱著元寶私奔 | 上頁 下頁


  金乞兒粗魯的麼喝,「告訴你一聲,是因為你娘死了,否則,哪裡輪得到你來我面前囉唆。下去!你自己準備、準備,下月初六陳家會來下聘。至於嫁妝嘛!看在你是最不會讓我賠錢的一個,就比照大妞的身價。」言外之意是老子看得起你,把你和正室生的女兒一樣看待,可別寸進尺,不知輕重。

  金明珠咬住下唇淚走了。

  「真沒用,這樣就打退堂鼓。」元寶看戲看得不過癮,也就懶得去同情石頭明珠。「在我面前的伶牙俐齒藏哪兒去了?沒三兩句就敗在老爹手下,真不像爹的孩子。」她本來還心存一絲善意,只要金明珠很努力、很努力的反抗,壓倒老爹的聲勢,她可以免費聲援她。

  「軟骨頭,欺善怕惡,沒救了。」

  元寶轉身走到母親住的地方報到,不但拐帶了幾樣好東西回房,順便還捉弄一下金富國,才又像一陣旋風般的走了。

  薛姣和金富國則是同時松了一口大氣。

  那天夜裡,卻發生了一件聳人聽聞的大事……金明珠上吊自殺!

  幸而搶救得早,沒死成,但卻足以讓金乞兒跳腳。

  金明珠枉活了十八年,到今天才顯示出她的重要性,攪得金家上下人仰馬翻。

  金乞兒在外頭大罵:「你嫌老愛少,老子就把你許配給年輕的乞丐,免費奉送。

  哼!賠錢貨就是賠錢貨。」

  金明珠聽了,只有暗自垂淚。

  這門親事到底還是算了。金乞兒再狠,也忌諱家裡多一名冤鬼,那太傷體面。

  誰也沒料到端莊貞嫻的金明珠會採取如此激烈的抗爭手段,使人大開眼界。

  「這可不足以效法。」薛姣不忘提醒女兒,「一哭二鬧三上吊,太老套了,你爹是沒碰上才給她嚇一跳,再有下次,她死她的,你爹的聘禮照收,讓人將牌位娶回去。」

  元寶搜出老娘私藏的高級蜜餞,邊吃邊說:「她沒哭沒鬧,是直接上吊。」

  「這樣悶聲不響的人才可怕。」薛姣皺眉。「哎喲!元寶,你可不可以細嚼慢嚥,像我這樣一顆含在嘴裡可以吃上好久,而且吃得乾乾淨淨,一點渣兒都不浪費。」

  「呸!」元寶吐出核兒,她學不會老娘的特異功能,難免留下一點肉渣在果核上,再丟一顆入嘴,看得薛姣心疼不已。

  「怪不得你爹總是說你浪費、敗家……」

  「你別提爹,一提到他,我就有氣。」

  「你說什麼神經話?」

  「老爹太狠啦!把石頭明珠配給陳菊如,白髮紅顏,難怪她想不開。」元寶同情地說:「你想想,大姊嫁給張師涯,那人雖然沉悶無趣,足以將老婆悶成木偶人,但他好歹年輕力壯,夫妻可以共白首;二姊、三姊許配的都是世家子弟,江南有名的才子,夫唱婦隨,甚為美滿。相比之下,石頭明珠哪裡甘心嫁給糟老頭?」

  「誰教她沒有親娘呢!」

  「正因為她沒有娘,她更想爭一口氣,更不願意輸給其它姊妹。」

  「有志氣是好的,但也要有智能去衡量局勢。」薛姣的語調中含著某種嘲諷的意味。「她是『織女』,織出美麗的布匹是她的天職,肯來求親的必然是江南有名的織坊,付出昴貴的代價,來換取她終身的奉獻。那些人算得可精了,沒有做賠本生意的道理,必然要從明珠身上賺回十倍、百倍的回饋啊!」

  「她也真笨,做什麼織女嘛!不如像二姊、三姊只會吟詩、彈琴,成天無病呻吟,就吸引一票風流才子慕名來求親,輕鬆多了。」

  「『人盡其才』,要你吟詩、彈琴,你做得來嗎?」女兒不長進,薛姣倒也沒什麼好誇口的。

  元寶的光像利刃般盯住母親,靈敏圓滑的接下去,「你不會也在打主意想把我嫁出去吧?」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呀?我上哪兒給你找一個丈夫?」薛姣微微一笑,同時聳聳肩。「那是你爹該頭疼的事,不是我。」

  「漂亮的一招。」元寶以揶揄的表情說。

  「或許,你自個兒也該留意一下你的終身大事?」

  「我可沒發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三妻四妾,天天引爆女人戰爭,這個女人拚了命去傷害那個女人,只為了一個色鬼丈夫,太可笑了。」

  薛姣一臉恐怖的表情,她賭咒她可從來沒有教導元寶這些偏差觀念。

  「我也不欣賞你的幽默感。」薛姣軟弱地說。

  「我可是認真的。」

  她們彼此對視著,而……薛姣輸了。這真是奇特。金乞兒對元寶最感棘手,長久以來,絞盡腦汁想擺脫她,卻沒一個男人有膽來提親,害他歎不只一百次,可是沒用,元寶偏偏最像他,除了不夠愛錢之外,他倆個性上頗為神似,一樣的教人傷腦筋。他們曉得他們想要什麼,知道自己有辦法得到,並著手去得到,從不擔心會冒犯到別人。

  說來很玄,也很無奈,通常被父母嫌棄或討厭的那個孩子,身上必然遺傳了父母本身最多的「劣根性」。只是大人們絕不肯承認自己有不是之處,只怪上蒼捉弄,害他生下這個不肖子或不肖女。

  金乞兒又豈能例外?

  他天生冷血。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

  他天生是個獨裁者。所有的人都不敢否認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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