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拒絕套牢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說得好。」沈雲從溫柔的聲音充滿了沸騰的感情,「我這個人最不信邪,也最喜歡挑戰,人家愈是惡語中傷,我愈是要幸福給那些人看。天香,我一定會對你很好,真心的愛你,所以你也要對我們的未來有信心!」

  天香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聽著,眼裡閃動著耀人的光芒。

  他張臂攬抱住她的嬌軀,她順勢將身體重心移放到他身上。

  依偎著,幸福的暖流淌過兩人的心房。

  兩人甜蜜,你儂我儂的時候,最不希望被打擾,但通常很難如願,因為這是醫院,不是私人空間。

  王鼎傑敲門進來,一見到沈雲從便沒好臉色。「怎麼是你陪天香?」這是什麼孽緣,他的女兒怎麼會跟沈雍為的兒子走在一起?

  沈雲從卻是心情很好,漾出一抹淺笑。「阿姨累了,回去小睡一下。」轉頭看天香,「想吃水果嗎?我削蘋果給你吃。」

  「不用你麻煩,我的女兒我會照顧,你請回吧!」王鼎傑忙著找水果刀,天香比了比抽屜,他拿出水果刀便開始削蘋果,看得出來日常生活被伺候得無微不至,因為笨手笨腳的,反而令人擔心他會把自己的皮削一片下來。

  天香看到這情形,心裡更明白鄭如詠不是簡單的女人,對男人非常有一套。怎麼鄭可可卻連她的十分之一手腕也沒學會?想必鄭如詠是抱著一種補償心理,自己不是千金命,便希望女兒是。

  一顆蘋果好不容易削好,卻「瘦」了一半。

  「天香,吃吃看,不夠的話爸爸再削一個給你。」額角都出冷汗了。

  「謝謝。」天香吃著父親削好的蘋果,心裡挺複雜的,但至少她沒有傻到一味跟王鼎傑賭氣,怒吼著叫爸爸滾出去!生來最怕寂寞的王鼎傑,若是被家人拒于千里之外,他只能選擇與情婦緊密結合在一起。

  昨晚她睡到半夜醒來,看見父親就坐在床邊,不斷向她保證,他沒有讓鄭可可叫他Papa,一次也沒有,即使她想叫他也不會回應;他更不曾去過鄭可可念書的學校,老是從沒見過他……他沒辦法為女兒做的事,怎麼可能去幫鄭可可做?

  他也沒有養鄭可可,鄭如詠賺的不比他少,他的薪水每個月自動撥三分之二到何自如的賬戶,供她們母女日常生活開銷……他沒有天天在她身邊陪伴成長,是他一生最大的憾恨,可是,他從來沒有少愛過她一分一毫……

  那時天香只是默默聽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眼角卻流下清淚。

  說到後來,王鼎傑抱著女兒痛哭失聲,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彌補她所受到的委屈與傷痛,他是個不及格的父親,他到今天才明白。

  天香不言不語,直到他離去。

  她的不言語,對王鼎傑是最具有殺傷力的武器。他不怕任何人不跟他講話,最怕女兒明明看著他卻一言不發。

  王鼎傑回家後和鄭如詠大吵了一架,連鄭可可都被嚇得躲在房裡不敢出來。曾經是飛車党老大的男人怎麼可能脾氣好?他是不發則已,一發即威力驚人,像火山爆發一樣,將所有的不滿與積怨全噴灑而出……

  鄭如詠一聽到因為鄭可可的不斷挑釁而使得王天香暈倒住院,她只聽到一半便嚇得臉色花白,當機立斷的跪倒在男人的西裝褲下,抱著他的大腿痛哭失聲,發誓她絕對沒有指使可可這麼做,是小孩嫉妒心重不懂事,哭著央求他不要搬出自立門戶……

  王鼎傑看著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女人,可憐兮兮的跪在他面前認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心便軟了。

  脾氣發了一堆,卻沒有一鼓作氣離開與情婦同居的愛巢,王鼎傑覺得有點對不起女兒,卻不知道如何啟齒。

  天香看到他反常的幫她削水果,反常的無法瀟灑面對她,心裡多少有數了。媽媽說的沒錯,爸爸最大的缺點便是耳根子軟,自然是與他生活在一起的情婦贏面占得大,夜夜吹枕頭風,天大的氣也消一大半。

  天香內心幽幽歎氣,拜託沈雲從去販賣部幫她買兩本雜誌,沈雲從明白他們父女想單獨說些話,便走了出去。

  王鼎傑期期艾艾道:「天香,那個……你鄭阿姨說願意過來替可可向你認錯道歉,她保證絕不是她指使可可這麼做……」

  天香輕輕一問:「你相信嗎?」

  「她都跪下來賭咒發誓了,我沒辦法不信。」

  「好厲害的鄭女士,完全抓住爸的弱點。鄭可可若是有學到她十分之一的手段,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天香突然笑了,黑眸清澈得像兩丸墨玉,直勾勾的看著父親。「爸,你不用在乎我,你只須摸摸自己的心,問自己捨得離開鄭如詠嗎?若是離不開,就千萬別因為我而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我沒那麼重要,不值得你那麼做。」

  「天香!」王鼎傑聽得五臟六腑都絞緊了。

  「爸,拜託你回去好嗎?也請你轉告鄭女士,不必向我認錯道歉,因為鄭可可說的全是事實,只是我一時無法接受而已。」

  「天香,你到底希望爸爸怎麼做?你說得我心都在滴血了。」他渾身掠過一陣強烈的抽搐,陷於天人交戰之中。

  「爸,你真幸福,還有心可以滴血,而我的心在九歲那年便已經結冰。」她聲音非常的溫和平靜,但臉上的神情卻是冰寒如雪。

  「天香啊……」

  「你到底為什麼一臉痛苦的表情?我打從一開始便沒期待過你會為我「打抱不平」,如果媽不要告訴你,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日子照常過,不就天下太平了?如同我跟爺爺說的,我只是一隻「失勢的鳳凰」,我安守本分,從不張揚,低調的過著宅女的生活。只要鄭可可不要來刺激我,我很容易忘記自己的不幸。所以拜託你回去過你的日子,好好寵愛鄭女士和鄭可可,把你的愛全部給她們,也許她就會放我一馬,不再找我的麻煩。」

  王鼎傑的心一路往下沉,沉入了寒透心肺的冰湖裡。

  他錯了,大錯特錯,他不該一開口便幫鄭如詠說話、脫罪,這等於在天香的傷口上撒鹽巴。可是,天香不生氣,不生氣的天香最可怕……

  「爸,拜託你趕快回去吧,我不希望鄭女士和鄭可可真的殺到我病床前演一齣感人肺腑的好戲,那種戲碼留在你們家自己觀賞即可。」

  天香說完了,便躺下床,拉上棉被連頭也蓋住了,拒絕再溝通。

  王鼎傑慘白著一張臉,走出病房,女兒臉上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不斷絞戳著他愧疚莫名又紊亂矛盾的心。

  親情與愛情像一把尖銳無情的雙刃刀,無論他怎麼做都難以兩全。他怎麼會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團糟?連唯一的女兒都不諒解他。

  是啊,他活該,他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全捨不得放手……

  「鼎傑。」

  他抬頭,走道上沈雲從陪送王奇川一道走來,身後跟著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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