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愛妻如命 | 上頁 下頁


  第一章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兩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宋·辛棄疾《西江月》

  夜深人靜,由曲折的河流中湧出的琵琶泉,淙淙有聲,恰似琵琶低按,令人遐想,饒富情趣。

  寄宿附近農莊的王之鐵和郭清清,用過晚膳後,信步走向琵琶泉,靜坐在那裡,夏天花木扶疏,伴隨著蛙鳴泉吟,真個忘情物外,在暑熱中涼沁肺腑,神清氣爽。

  郭清清在小橋、亭台之間縱躍著,她最喜歡輕功了,雖然練武的資歷不長,但在王之鐵——一個名師兼表哥兼未婚夫的調教下,已能擠上二、三流的小高手之列。

  王之鐵看她一副靜不住,我行我素的樣子,不禁有點頭疼。

  他在三個月前已接下「天龍幫」的幫主之位,卻為了逗留在江南樂不思蜀的小表妹,他放下一切趕去逮住她,準備帶她回「天龍幫」總舵。

  他初掌幫主之位,年紀又輕,人心尚未完全信服,本來不該擅離職守,但這個幫主名號簡直是被義父寒不英硬栽上去的,他逃了三年仍逃不過,只有勉為其難接下。但他天性是個極為護短之人——只護血親,而郭清清既是姑母臨終托孤,又許婚給他,他就一味護到底了,當上幫主不重要,把表妹接回身邊比較重要。

  「天龍幫」在寒不英生前即威名遠播,不僅立足江湖,並且擁有龐大的生財系統,王之鐵雖然是寒不英的義子,若沒有過人的能耐,這幫主之位只怕也坐不穩。

  寒不英老謀深算,他看中王之鐵做得到以「冷酷如鐵的紀律,冷漠如沙的心腸」統帥群豪,必可在他死後重新整頓「天龍幫」,成為新一代的霸主!

  總舵內的三巨頭——大堂主陳真言,左護法夏居正,右護法雷恒一—無論提攜哪一個升任幫主,都無法收服另外兩個,勢必引發內訌。反而英俊瀟灑,望之宛若白面書生的王之鐵可以擺平他們三個,寒不英如此深信著。

  王之鐵認了,當幫主就當幫主,他不以為能難得倒他,反倒是郭清清——他的好動小徒弟兼親親小表妹兼寶貝未婚妻——一個什麼都兼的十九歲俏姑娘,天真爽朗、脾氣不佳、我行我素、心直口快,最要命的是,她一心想行俠仗義,當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俠女!一點自覺心也沒有,真是傷腦筋。

  「鐵哥!」郭清清終於有些疲倦了,飛越到他面前,一跺足道:「我以為你會來追我,考我輕功。」

  她不滿的眼神使他想笑,臉上卻是再正經不過的表情。

  「我在想事情。」

  「想、想、想,你簡直無時無刻不在想事情,怎麼你的腦袋瓜子都不會向你抗議啊?像我,只要多想一下,就一個頭兩個大,乾脆什麼都不想,只專心想一件事——我要打響『紅衣女俠』的名號!」郭清清很得意自己曾逃脫鐵哥的視線,在江南遊蕩一年多,每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時,都剛好身著紅衣,得了個「紅衣女俠」的封號,呵呵呵,好神勇哦!

  王之鐵忍住一聲歎息,決定以後不准裁縫幫她做一身紅衣,成親那天例外。紅衣女俠,從此絕跡江湖!

  「清清,你坐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你要訓話?」她站在他面前,一臉防衛的表情。

  他伸手一拉,讓她坐在他左腿上,雙臂如鐵,牢牢地圈住她。

  「鐵哥!」她臉紅,身子僵直。他還不曾如此。

  「別動。」只要他願意,他有著讓女孩子面紅耳赤、身子虛軟的男性魅力,而他正打算用在郭清清身上。

  「為了防止我說話說到一半,你不愛聽又落跑,我只有這麼做。」他微笑地望著她,正好與她傻呆了的眼神相遇,少女的羞怯令她緊張慌亂地垂下了眼瞼,聽他低嗓的聲音說:「清清,你乖乖的待在我身邊,不要一聲不響的又跑得不見蹤影,這會讓我很擔心,眼下我實在沒有精力分心保護你。」

  她像著了魔似地坐在他腿上,呼吸他溫熱的氣息,抬起頭來重新望著他。「你怎麼了?鐵哥,突然說這些怪話。」

  他定定地看住她。「不明白嗎?那我這樣說好了,清清,如果我不是『天龍幫』的幫主,我可以帶著你雲遊四海:你想行俠仗義,我也可以在背後挺你。可是,如今情勢已不允許我們這麼做,你是我的未婚妻,很快將成為我的妻子,我在總舵坐陣,你自然必須隨侍左右。」

  「我們會……很快成親嗎?」她以為短時間內不會有時間履行婚約,正樂得打算闖蕩江北哩!

  「或者,你要跟我解除婚約,我放你自由?」他深幽如海的眼睛仰望星空,聲音也變得遙遠而飄忽。「也許放你自由才是正確的,只要你完全與我脫離關係,應該就沒有安全上的顧慮。」

  「你想丟下我不管啊?」

  「我怕你跟著我,將碰上不可預測的危險。」他的手撫上她的長髮,像在安慰她。「我只求你平安無事,懂嗎?」

  他的聲音裡有著一絲哀愁,深深地震撼了她。「鐵哥,難道你做幫主是不安全的,有人想傷害你和我?」

  「我不能下斷言,那會顯得我在猜忌下屬,但有人不服我倒是真的。」王之鐵無奈道:「凡名利之地,必有傾軋、紛爭,嚴重一點就會發生流血事件。『天龍幫』跨足黑白兩道,江湖上的詭詐、商場中的譎秘,那就不必提了,光是總舵內部的名利相爭就夠嗆的!義父是將我擺到一個危險的地位上去了,跟隨他多年的老將,哪一個不是摩拳擦掌,暗中培養自己的心腹,等著接位?結果個個落空,這好處教我一人獨佔,能不恨嗎?」

  好象有點太言過其實了,不過,管他的!

  郭清清果然憂形於色,吶吶道:「我一直以為鐵哥是最厲害的人,心裡有點兒怕你呢,心想你來當幫主最適合不過了,很神氣的,不是嗎?沒想到,有人想除掉你。」

  「那是因為你只接觸過我一個男子,其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可不要她怕他,這樣做夫妻有什麼意思?

  沒錯,他打算在回總舵之前先與她成親,造成事實,逐一擊破野心份子的詭計。但郭清清一心只想到外頭野,他只有以退為進地攻破她的心防。

  咳,對自己的老婆採用哀兵政策,不算太丟臉吧!

  「清清,我很需要你留在我身邊幫助我。」他軟語輕求。

  果然男人一示弱,女人的母性便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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