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就愛你這鬼靈精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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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帶了。」解下一個鞍袋,摸出一包鼓鼓的東西遞給他。 秦寶寶揮揮手。「你去吧!大哥在梁員外家等你。」等戰平一走,馬上解開防水的油紙,現出一個竹編的盒子,打開來,哇,滿滿一盒子的玫瑰松子糖,他心喜,馬上取一顆火嘴,嗯,愈嚼愈有滋味。 這戰平寡言寡語,瞧著便知不是好親近的人,一旦處久了,才見他的好,又忠心又細心。換了馬泰,不會記得替他帶糖。 吃著吃著,有幾個較小的孩子便圍在他四周;看他吃糖看得流口水。 「要不要吃?」寶寶坐在石頭上,把手平伸出去一點,讓小孩自行取糖吃,擺明要吃自便,不吃拉倒。便有大膽的小男孩身先士卒,吃過後大叫好吃,不一會兒,一盒玫瑰松子糖便教人搶光光,還有抓一把五、六顆的,說要拿回去給寡母吃看看。 「你叫什麼名字?」寶寶看他不過七、八歲,沒爹的孩子真可憐,穿著補丁的褲子,瞧著比其他孩子破爛些。 「我叫小狗子。」 「你家是種田,還是管林場?」 小狗子不答,一個大些的孩子代他回答:「他爹死了三年,家裡沒有人幹活,梁老爺可憐他們,就讓陳寡婦到他家做一份工,好養活小狗子。」難怪小狗子自卑,做佃戶好歹也一家人獨門獨戶,強過做長工、做僕傭,頂上無片瓦、腳下無寸土可供成家立業,一輩子沒出頭機會。後來聽說小狗子家有一間祖傳的草房,梁老爺也答應等他長大,自有一些地給地耕種,寶寶心裡才好過些,不過,陳寡婦一個月才能回家兩次看兒子,小狗子托給族叔看管,心裡又惻測然, 寶寶尋思:「梁員外做事欠妥當。要撫孤恤貧怎不讓他們母子住一起?一個孩子和母親睡一起,又占不了三尺地。」轉念又想:「也許是陳寡婦不要,怕兒子帶進去幫忙幹活,到時梁員外要留下他做長工,反而難以推託。」 只是,他也無心去深思,這裡只是他過路的地方,也許一輩子就來這一次。這裡的生活,村民的喜樂與悲苦,都不與他身相關,除了同情與能力範圍內的義助之外,總像隔著戲棚看人演出生活點滴,不能夠溶入其中。 走回梁家,又悶得慌,記得後面有一個雞舍,跑去看喂雞也新鮮。寶寶劈頭問管雞舍那中年婦人:「你是小狗子的娘?」 陳寡婦冷眉冷眼,一臉沉鬱,不大睬人。寶寶便也不理她,自回書房去。 「大哥——」未進門就先聽到衛紫衣的談話聲,寶寶奇怪他交代戰平辦事還沒交代完嗎?一過去,他活潑愉快的表情立即收斂大半。房裡的人不是戰平,是紫秋茹,她眼睛發亮,嘴角掛著含嬌帶媚、十足女人味的微笑。寶寶在這一刻真是恨死她了,恨她的女人味,恨她捉住一點機會就要衛紫衣面前賣弄風情。。 衛紫衣聽見他呼喚,伸出手來拉他過去同坐。「你上哪兒溜達這半天?我和紫姑娘正談到你,她對於你小小年紀便習得一身醫術,十分佩服呢!」「她過獎了。」他木木的說。 紫秋布看來迷人極了,連寶寶都得承認。她是一朵正在盛開怒放的薔薇,渾身上下,眉梢眼角,都掩不住使人兩眼發直的成熟嬌媚,加上懂得妝扮,也捨得妝扮,在鄉間沒人像她一天換一款新衣,惹得那梁員外執一口飯,少說偷瞄她三眼。寶寶若回復女兒身,論姿色是獨佔鰲頭,只是那一種長時間演化而生的光鮮嫵媚姿態,就不是含苞待放的他能立即擁有。 「寶寶心性靈巧,自然學什麼都快。」她笑著附和。 同樣是兩句誇讚的話,衛紫衣口中聽來受用得很,從紫秋布那豔如櫻桃的點峰來唇中吐出,巴不得撿了又丟回去還她。 好在衛紫衣對他態度不變,使他憶起他倆的約定:將紫秋茹當客人對待。這一想便心平氣和,暗笑她枉費心機。 「寶寶,該去替邱老丈複診了。」 衛紫衣攜了他手同出,紫秋茹走在衛紫衣的另一邊,表明她對邱老舍的無限同情,自該去探望一番。 「騙人!」寶寶心裡嗤笑:「昨夜說到邱老丈病倒,你不關痛癢,今日倒良心發現,要去還上次人家借宿兩天一夜的人情。」 三人同行,更加引人注目,一路沒生枝節的來到邱家。 寶寶首先把梁員外買首飾準備下聘兒媳的事告訴邱老舍,要他寬寬心,他的女兒可以放心大方的回鄉等著坐花轎。 「真的?」這真是喜出望外,邱老舍一時不敢相信。 「是真的,我們親眼瞧見梁員外找來珠寶掮客,說出要下聘娶媳的話。」」 「這麼說,鳳女回來也不用被罰了?」 「罰什麼?」寶寶不知。 衛紫衣這才開口:「老丈,貴莊的習俗可與別處不同?」 邱老舍心亂加麻,想不出話搪塞,便照實說了:「在找父親那一代,對於幹下此等醜事的男女,往往兩口棺材買來由自家父母親手封棺活埋!這麼做固然保住家聲,但殺孽太重,死者的冤氣不散,曾經連著三年收成很慘,差一點餓死人,後來梁家延請道士來超渡,總算逢凶化吉,以後也沒有人敢再這麼蠻幹。可是,禮俗規範馬虎不得,便訂下親規,若再有這種事發生,只要雙方都是孤男寡女,而且男方沒逃,肯一肩挑,便准許他們成親,不過仍要罰,新娘子過門只有花轎沒有喜宴,往後三年如童養媳一般,早起幹活,挑起全家的雜務,用三年的時間考查新娘是否勤快,夠不夠格傳宗接代,三年期滿,再選個良辰吉日擺酒圓房。」 「這算什麼規矩?」紫秋茹低聲驚呼。起先聽到封棺活埋已是毛骨悚然,然而強迫熱戀中的一對男女分房三年,同樣不仁道。 事關自己女兒,邱老舍不免尷尬。「原也是一番好意,讓做錯事的男女以幹活來贖罪,總比被活埋好,可是到後來變成 「怎麼?」衛紫衣追問:「新法又成了惡法?」 「不錯。」邱老舍歎了口長氣。「十年前,有位叫翠花的姑娘就這樣被抬入張家,雖然已發生關係,名分上只算是張阿生的童養媳,每天從早忙到晚,仍被張家的人瞧不起,只要張阿生同她多說一句話,就要遭人恥笑;這騷蹄子又忍不住了……什麼辣語毒言都有,可歎這人心只踩低不踩高,她犯的又是淫戒,更是被當成一朵泥淖中的落花,連下田的長工都可以瞧不起她,踩她一腳,輕蔑與憎惡的目光像兩條毒蛇一樣日日夜夜啃齧她的心,這種日子其實比死還難過。再說張阿生正當血氣方剛,家裡有老婆卻不能……」他忌諱的看一眼寶寶和紫秋茹,一個小的茫然不解,一個女的已經紅了臉,便匆匆一語帶過。「總之,有一次便教人發現捉到了。其實又如何躲得了?那麼多等著找碴的眼睛天時無刻不盯著他們……」 寶寶忍不住了。「發現什麼呀?又捉到什麼?」 這一下,連邱老舍也老臉泛紅,支支吾吾的。 衛紫衣清咳一聲,解危道:「寶寶先別多問,聽老丈說下去。」 寶空不依。「前頭沒聽清楚,後頭也一定聽得糊裡糊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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