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就愛你這鬼靈精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大當家的,我就猜著你會來。”

  紫秋茹倩笑吟吟地候立他們走來。她晚妝初成,只淡淡施點粉,不抹來,更襯得肌膚勝雪,與白天的濃豔不同,別有一股清新俏麗。

  “紫姑娘心思敏捷,倒比我倆快了一步。”衛紫衣不明白她因何改口,但他不會多事,好比當初她突然叫他“衛大哥”一樣,挑挑眉就算了。

  “正是。”她喜孜孜地笑道:“不用去詢邱老舍,方才我進屋裡尋不著邱鳳女,卻見邱成貴在竹榻上挺屍,逼問之下,才知邱風女和梁晚星兩人雙雙私奔了,到現在仍尋不回來。我就瞧邱鳳女不是普通村姑,她外柔內剛,極有主張,果然有勇氣追求自己的終生幸福。不過,邱老舍一氣之下病倒了。”

  “要不要緊?”衛紫衣對邱老舍頗有好感。

  “有老媽子照顧他,沒事。”

  衛紫衣心想天色已晚,明早再來探望他。

  三人往回走,心中各有所思,解開了一道謎題,問題仍然存在。

  寶寶頭一次來,算是局外人,單純的高興撥開雲霧見青天。“發生這等大事,怪不得村裡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實在也不是光彩事,難怪一見咱們走近便全閃開。呵,村莊裡的第一才子,所有父老的殷切盼望,全因這件醜事而完全走樣。梁員外居然沒病例,還吃得下三塊豬蹄,總算想得開。”奇怪他念念不忘人家吃了三塊豬腳,還真想不開。

  紫秋茹親眼目睹他們的私情,親聆他倆的山盟海誓,自是偏袒他們的。“若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出此下策?哪個女兒家不想要三媒六聘,人人花轎來抬?他們這樣做,也是想造成事實,使頑固的雙親認下這門媳婦。”

  “只怕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衛紫衣冷眼旁觀,看得分明。“依我看,梁員外早已胸有成竹,不是簡單角色。”

  紫秋茹眉宇輕顰。“生米已煮成熟飯,他又能如何?”

  世事難料,衛紫衣無法置評。

  一夜再無言語,各自安歇。

  第二天吃過早飯,衛紫衣帶寶寶去給邱老舍醫病。他也沒什麼大病,只是流言難聽,都說他家女兒恬不知恥,烏鴉也癡想做鳳凰,可憐的二少爺被她毀了前程,唉,總之家境比人窮,變成苦主也沒理;再則也是思念女兒成疾。

  邱老舍見著一個知意人,猛然拉住衛紫衣的手不放,涕淚縱橫:“我家鳳女,平日在家侍奉我十分周到,那時也不覺她特別好,等她這一走,只剩那不肖子和我大眼瞪小眼,才知女兒是寶,兒子是草。”

  “真是老傅悔!”邱成貴從窗口經過,聽得大不是滋味,揚聲道:“守住家聲的兒子,您當作是草,敗壞門風、遺羞祖先的不孝女倒是寶了。就有您這不通氣的老子,才養得出不知廉恥的女兒,真是停晦氣數!”

  “你……你不准糟蹋自己妹子!”

  “是她糟蹋了我,害我如今走出去都沒臉抬頭…”

  “你閉嘴!”邱老舍氣得發抖,不住咳嗽。

  “您那知寒著熱的孝順女兒現在不曉得多麼風流快活,還會想到顧念老子嗎?”邱成貴平日常教妹子壓在上頭,今日方得揚眉吐氣。

  “不肖子!不肖子!”

  衛紫衣看不過去,橫了邱成貴一眼,斥道:“你走開些吧!”

  他銳眼如鷹,邱成貫不敢再罵,畏畏縮編的走了。

  邱老舍止不住流淚:“養子不肖不如無啊!我的好女兒,你怎麼還不回來?爹絕不相信你會誘拐男人私奔,一定是二少爺誘拐你…你怎不早跟爹講?鳳女啊——”

  “老丈,你節哀吧!他們沒有謀生之能,總是要回來的。”

  “你哪裡知道世態炎涼,昨日把你當近鄰親友,今日當你是腳下污泥,『人情翻覆似波瀾』,人心的善變我這幾日是嘗得夠了。”邱老舍收了淚,一肚子的委屈傾瀉而出。“我要她回來,又怕她回來,人情冷暖,早已今非昔比。”

  衛紫衣只能安慰他:“老丈既說得出『人情翻覆似波瀾』的大道理,怎麼反倒悟不通『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孝順你的,當是前世欠你;不孝順你的,當是你前世欠他你何必想不開,逆境既來把它當作被蓋,反正兒孫自己有兒孫福,等你老人家綠盡席散,到時,各人需受各人的苦,各人自享各人的福。”

  “是啊!”邱老舍點點頭,微帶感慨地說:“我一生不曾做過有虧良心的事,又有一子一女,雖然稱不上享富貴,卻也衣食豐足,算是有福的了。還上一兩椿逆心事,也算公平,否則對那些挨過餓、受過凍的人,老天爺也交代不過去。”

  寶寶嗤的一笑。“老丈能這麼想,你這病便好了大半。”

  留下一張藥單,吩咐老媽子抓藥來煎,又約好傍晚再來探望,兩人回轉梁家。

  村裡的人瞧見他們都只是遠遠的看著,好像他們是從天外飛來的怪物,可褻玩名大孩子見他們要走進梁府,終於忍不住高聲笑道:

  “你們說奇怪不奇怪?他們住梁老爺的,吃梁老爺的,卻又從那騷娘們家裡走出來,還幫騷贊他爹看病,他們到底是哪一邊的?他們不知梁、邱兩家已經誓不兩立了嗎?”惹得其他孩童嘻嘻哈哈,幫腔幫勢。

  寶寶作勢要轉身,衛紫衣伸臂攬住他肩膀,強自勸慰:“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對村童的嘲弄全不加理會。

  “真氣人,怎麼個個都是勢利眼?只知踩低邱鳳女,不敢對梁家放一個屁。”

  “這還不明白嗎?他們許多人是佃戶,要靠梁家穿衣吃飯。千斤的大道理,也比不上肚皮作怪!”他很灑脫地說,寶寶前時吃過苦,倒釋然了。

  進了梁家廳堂,梁員外正與珠寶據客在做買賣,一副恰然自得模樣。

  怎麼同樣為人父母,一個傷心病倒,一個沒事人樣?寶寶愈著愈糊塗,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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