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就愛你這鬼靈精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大哥!」他屏息片刻,竟又滿眼熱淚,把頭埋在他胸前又鑽又揉,聲音又便咽起來:「我知道……只有大哥……真心疼我

  「怎麼又哭了呢?」一股柔情從胸中綿綿不斷的湧上來,然而,他畢竟是闖蕩江湖的老手,一時的兒女情長並不會使他忽略橫亙於眼前的難題。

  「戰平,」他平靜的吩咐:「去把水袋取來。」

  戰平立刻去解下馬鞍旁的皮水袋,衛紫衣接了過去,扶起寶寶的頭,輕聲道:「來,喝點冷水你會舒服些,不要再哭了。」不說不渴,一說果真口乾舌燥,寶寶張開嘴,一口氣喝下半袋子清溪水,然後看著衛紫衣,也知道笑了,笑容怯怯的,像個闖了禍的小孩。

  「大哥,你快帶我離開這裡吧!」

  「只怕不容易呢!」他清晰而穩重的說:「你如今可後悔自己闖了禍?」

  他擔犯了一下,並不覺得有錯呢!

  「寶寶!」衛紫衣該認真時絕不放鬆。

  「我沒有做壞事……」

  「大膽孽障,你還敢狡辯!」悟明可開了口,一張嘴巴說不出好聽的話,嗓門大得老像在罵人。」你火燒少林『藏經閣』還敢狡賴?」

  「您少瞧不起人!」寶寶火大的向前邁了一步,今日非將心裡話挑明瞭不可。「我若有心要放火燒寺,整個少林寺都可能被我燒光光,豈有只燒『藏經閣』的道理,何況才燒壞那麼一扇破窗子!」

  「這又是什麼歪理?」

  「不是歪理,乃堂堂正正的大道理。」

  「你愈說愈不像話!」悟明真動了氣。

  「寶寶!」衛紫衣不得不慎重警告;「好好的向大師解釋。」

  「好嘛!」寶寶在衛紫衣面前總是比較乖巧聽話,而且有人撐腰,便放膽直言:「自從大和尚叔叔又把我帶回少林寺,我成天無聊得發慌,眼見明智、明理、明月沉迷於打坐練功,要他們陪我玩兒老是說沒空,三個人在一起就嘰嘰喳喳的討論他們正在練的那一套拳法,熱中得不得了。我愈瞧愈不像話,出家人不該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嗎?胸中了無掛念,這才成得了佛。結果,少林弟子十有八九均沉迷于武學,野心勃勃的皆把學遍『藏經閣』中的七十二絕技當作一生的賭注!忘了出家人的本分是學佛,武術不過是末技。我看不慣嘛,所以才——」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悟明心知不假,竟反駁他不得。

  「就只有這個原因?」衛紫衣真不知他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這是原因之一。」秦寶寶心情篤定,滔滔而言:「另一個原因是:既醉心于武學,男子漢就該爭氣些,自創出一套獨門絕技,才算真本事、真英雄!結果,我發覺少林弟子對『藏經閣』有一種著魔般的依附心,仿佛這一生能否揚名立方全仰賴『藏經閣』,所以我才想,不如燒了它吧!結果也沒燒成,只因想到大和尚叔叔的處境,總不能害他連住持都當不成。最後就燒了一扇窗子示警、示警!」

  有好一陣子,眾人無語,周遭是如此的靜寂,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的「道理」似是而非,一時也說不出錯在哪裡,又覺得不該是這樣解釋的。

  「我說錯了嗎?」寶寶揚起眉毛。

  「唉!」悟明長歎一聲,放棄去思考這比佛法更難悟通的道理,決定讓掌門師兄自個兒去傷腦筋。「衛施主,兩個月後,我等在少林寺恭候你的大駕,勞你攜了寶寶同來,到時由掌門自行發落,你意下如何?」

  衛紫衣一時驚疑不定,終於露出豪爽的笑容:「大師有命,衛紫衣恭敬不如從命。」這意思是將寶寶交給他,由他負責帶寶寶回寺領罪,此乃悟明大師最大的讓步。讓步歸讓步,也挺老謀深算,想想除了衛紫衣,又有誰能讓寶寶乖乖的、自動的回少林寺領罰?

  再則,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話既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衛紫衣答應了算數!寶寶即使想抗議也來不及,他又怎忍心教大哥落個「不重然諾」的臭名?

  待悟明和少林僧俗弟子一齊離去,周遭的氣氛才鬆懈下來。

  「老天,總算走了,我有逃過一劫的感覺。」唐蠡當場吐出一口大氣,對衛紫衣的風采與氣派大為折服,對秦寶寶有一種被騙的感覺。「你……你與少林寺有什麼關係?你不可能是少林弟子吧?!」那簡直是荒天下之大唐。

  「當然不是。」寶寶對他愛理不理,這小子原來並不可靠。「你是唐門高手,使毒的本領令黑白兩道聞名色變,又怕少林高僧什麼?」

  「我們是使毒,心腸並不毒,豈能亂傷無辜。」

  衛紫在發問:「閣下是——」

  「在下唐蠡,排名第十。敢問大俠大名?」只知他姓衛或惠。

  「賤名不足掛齒,姓衛名紫衣。」

  「衛紫衣!?你是『金童閻羅』衛紫衣!那麼她是……」唐合大驚失色,直瞪著寶寶:「你是秦寶寶?!唐情口中那個『娃娃叔叔』!我的老天,你竟然是……」女的!不知怎地,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衛紫衣瞅著寶寶笑:「你又使用化名!」

  「可不是,這小子太好騙了!若是唐堯小子在此,老早拆穿我的機關,唐情小子來了也會起疑心,只有他,太自信了。」

  這話不公平,他初見她時是女兒身,怎會聯想到娃娃叔叔?不過,此刻聽她一口一個小子,確實是娃娃叔叔無疑了。

  唐蠡至今方醒悟,她說的沒錯,她肯叫他一聲「兄弟」,果真是抬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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