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上薰 > 就愛你這鬼靈精 | 上頁 下頁
十九


  他的嘴唇抖顫著,轉過身去把雙掌蒙住臉。香蝶死了?香蝶死了?香蝶死了?

  早在十五年前她已然香消玉殯。他的癡情再也無人可訴,心裡狂熾的愛火就這樣被一場冷雨澆熄,老天何且一殘忍!何其殘忍!

  十多年了,其實內心深處他已不再奢求與她共給連理,他只願她過得幸福,有機緣再與她重逢,看看她的臉,聽聽她的聲音,於願已足,他心中這顆躁動不安的心也可以獲得寧靜。怎奈,那年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蒼天哪,莫非真的天妒紅顏?他熱淚盈眶。

  偶然回憶當年,她有沒有愛過他,他不知道,只是一見湩青,就比情根深種,愛苗難拔,將一片真心全獻予馮香蝶。他一直相信她是愛他的,如同他對她的癡心。

  如今愛語成空,多年的癡心一朝幻滅,這椎心剌骨之痛幾乎使人發狂。

  「香蝶——」

  他發出野獸般的呼叫聲,「香蝶——香蝶——」那又沉又重的痛苦壓在他胸口上,不及時宣洩真會導至瘋狂,仇炎之搶身上馬,雙腿往馬腹上一夾,急射而去,若非淚灑風中,誰又知道鐵血公爵也有傷心時。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這是誰說的,倒像是專為仇炎之而描寫。

  天地間有一瞬間彷如停止運轉,安靜得怕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沒有人知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可是,他為什麼傷心呢?瞧著倒怪可憐見。」丁籠沙睜著一對既清醒又迷惑的眸子道。

  寶寶驚悸了一下,愕然道:「誰曉得呢?我爹待我娘的恩愛在當時可出了名。看他年紀比我娘還要小,誰知他從哪裡得到一幅畫像,就這樣癡癡癲癲。」

  他們都無法想像一位世襲公展和武林第一美女之間能有什麼,怎麼可能?身分判若雲泥,生活環境亦無交集,何來機緣相識?只能說有人獻圖欲討公爵歡心,不料公爵掉入魔障。

  「太玄了!將你娘的圖像借我一觀。」唐蠡亦動了好奇。

  「不給。」

  「恁地小氣!」

  「不小氣,是怕你和籠沙姊姊傷和氣。」

  「怎麼說?」

  「公爵尚且把持不住,況乎你唐蠡小子?前車之鑒不遠,你最好自生警惕,以免情海生波。唉,說起來,娘親的魅力凡人無法擋,怪不得娘親不幸壽夭,爹爹過度場心,頭髮在短時間內由黑轉白。」寶寶對生母不禁油生一股仰慕之意,不愧是武林第一美女。有為者亦若是!「她」也要加油,加油!

  畢竟是已仙逝的人,唐蠡也不堅持一定要看。只要寶寶沒有順手牽羊給他惹出麻煩就好!再則,籠沙的困境似乎也過去了,公爵都不追究,誰會多事?

  丁籠沙反倒覺得有些悵然若失。公爵未追來時,她鎮日提心吊膽;等公爵追了來,猛然觸悟他根本從未見過她,即使得知有舞姬私逃,他也全不放在心上,連看都沒往她這邊看上一眼。她這麼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在「楚國公」的心中連站的角落都沒有,比不上一福美人圖來得緊要。

  唉,紅顏竟似骷髏頭,不值得英雄一瞥?丁籠沙但覺胸口緊扭,好不煩悶。

  「不妙!」唐蠡深謀遠慮,忙道:「官場中人反覆無常,他一時不曾想起,誰敢保證他不會返轉回頭再來糾纏?快走為妙。」

  慚愧!丁籠沙心頭猛震,暗叫一聲慚愧。她方才是給豬油蒙了心,陡生糊塗念頭,竟爾忘了是誰為她屈居廚役,甘冒大險將她救出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重新改造了她的命運。她居然偷偷遺憾仇炎之單騎追來不是為了她,當真不該。

  女人的虛榮心可夠教人吃驚的,不是嗎?

  她帶著愧疚的心,暗自許諾從今以後嫁雞隨雞,終生侍奉丈夫,此情永不渝。唐蠡是個實心人!值得她為他付出青春歲月。

  「唐大哥,」她的眼神如春風、如暖兩。「籠沙蒙你垂愛,感動在心,今後不再著綾裡紗一願荊釵布裙以待君。」

  這是同甘共苦的心聲,唐蠡大感窩心,愛意更增。

  「你的一片直心我領受,可是,說什麼也捨不得教你受委屈。我府上世居川境成都的,『唐家堡』,成都又名錦城,意思是絲綢重鎮,尤以蜀錦聞名於世,我現在就能想像絢麗多姿的錦緞裡於你身,該是飄飄若仙女降臨吧!」

  「唐大哥……」丁寵沙只覺一股說不出的情意據滿心頭。

  「好哇!」秦寶寶可捉著了實證,欲笑不笑的瞧著唐蠡。「你到底承認了你是唐十公子,當初又為何不認?」

  「怕你壞事。」他悠悠笑道:「去年家裡要我和另一名門聯姻,我不肯答應,最後和大哥吵了一架,離家出走,當時內心氣憤不該生在唐門,連婚姻大事都不得自主,不願自承是唐門中人。而今不礙事了,我已尋得美人歸。」

  丁籠沙的臉上露出緊張的表情,科著喉嚨說:「原來你出身名門,想必家規嚴謹,私訂終身恐怕不見容於雙親。」

  「不,不是你想像中的書香世家。」唐蠡一時解釋不清,只能安慰她:「我父母雙亡,在祖父身邊長大,他老人家十分憐惜我,是個十分開通的老人,不比長兄和三叔固執不通,相信他老人家一定肯成全我們。」

  「可是,萬一……他們堅持要你聯姻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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