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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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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間泰的話音未落,有道低沉的聲音從最角落的地方傳來,「慢著……」 此人一出聲,原本在他身前聚集的幾位富商立時分開,分立到兩側。 雷間泰轉身看向出聲之人。 江紅香也好奇地追隨著相公的眼神,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看來就像個普通的商人,為什麼他身邊的人好像很怕他的樣子? 她將注意力拉回到相公身上,他的表情未有任何改變,但只有她看出了他眼中的凝重。 闊唇微展,雷間泰抱拳朗聲道:「原來是金爺,雷某多有怠慢,還請見諒!」 金爺抽著水煙袋,手指上戴滿了瑪瑙、翠玉戒指,他臉皮緊繃,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在雷間泰身上溜了一圈,吐出一口煙後,才語調輕緩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雷間泰微斂下頷,淡聲說道:「金爺說笑了,山西第一大戶金碩泉,手握整個山西的煤礦命脈,雷某就是瞎了這雙眼,也不會認不出金爺來。」 金碩泉輕扯唇角,把水煙袋在太師椅扶手上敲了敲。 他招招手,站在他身邊的管事立刻站出來,向雷間泰抱拳深揖。 「雷爺真是好眼力啊!我們金爺很少抛頭露面,商場上的事情都是幾位公子在操持,雷爺能一眼就認出金爺的身份,小人實在是佩服!」 雷間泰抱拳回禮。「金管事實在是太抬舉雷某了,雷某一介莽夫,哪裡有幸得以見過金爺的尊面。」 「噢?」金碩泉好像突然對雷間泰有了興趣,忍不住追問了一句,「你倒是說說看,既沒見過我,又如何識得我?」 雷間泰展唇一笑,緩緩地答道:「正是金爺手上的煙袋。」 金碩泉看了看自己的煙袋,凝眉斂目片刻,瞬時像是想到什麼,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先前就聽人提起過雷爺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金爺過獎了。」雷間泰轉頭對江紅香示意。 這男人……共同生活了這段時日,她真成了他肚裡的一條蟲了!怎麼他隨便一個眼神,嘴皮子都不用動一下,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呢? 江紅香點點頭,不聲不晌地立刻去做夫君交代的事。 金碩泉清了清喉嚨,「雷爺,我金碩泉向來是有話直說,下面的話要是得罪了雷爺,金某先說聲抱歉。」 「哪裡,」雷間泰淡然一笑。「金爺儘管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金碩泉一甩袖,霍然從太師椅上起身。「雖說雷爺保證能讓大家都賺大錢,可真正的關鍵,金某我可是一句都沒聽見啊!」 金碩泉此言一出,周圍的人也跟著小聲的嘀咕起來。 「是啊,雷爺只說了什麼邊關鎮守的事,可一句都沒提到鹽啊!」 「對對,還說那個什麼成大人,成大人關我們什麼事啊?」 「咦?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雷爺是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呀!」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雷間泰充耳不聞,他只是以一貫鎮定的表情,雙眸直直看著金碩泉,不卑不亢。「早知金爺有此疑慮,雷某讓拙荊備了清茶,金爺請到內室與雷某詳談。」 不待金碩泉回應,雷間泰又回身抱拳面向眾人。「各位兄弟,雷某還是一句話,信得過雷某的,請留下,信不過的,可自行離開,雷某心中不會有一點介懷!拙荊也為各位兄弟備好了美酒美食,兄弟們儘管吃,與金爺商討妥當後,雷某自會向大家解釋詳細。」 也不知道人群中是哪個漢子,「砰」地拍了一下桌子,嗓門洪亮地喊著,「我相信雷爺,不相信的都給我滾出去!」 這漢子還真會帶動氣氛,霎時,不少人都揚起了手中的傢伙,高聲喊道:「滾出去、滾出去、滾出去!」 雷間泰頗為感激地遙向漢子抱拳行禮,接著他伸出手臂,延請金碩泉。 「金爺,這邊請!」 金碩泉沉吟,終究還是帶著親信,跟隨雷間泰的腳步,走向後堂的內室。 *** 細密的雨幕中,江紅香的雙手擋在頭頂,快步小跑沖到主屋的廊簷下,她拍拍身上的雨滴,從襟口抽出細絲絹兒,擦乾頭頂和臉上的水珠。 她一邊拍打著裙上的雨滴,一邊打開內室的門,一腳跨了進去。 一眼就瞧見四面的窗子大開,薄緞裁制而成的長長窗簾被風吹得狂舞,簾邊染上了濃重的濕氣。 被屏風半遮住的內室,一個男人站在窗邊,長長的衣擺隨風翻舞著。 江紅香快手快腳地把外廳幾個窗戶都關上。「雷間泰!下這麼大的雨,你是沒看見嗎?還是想染上風寒?這麼大個人,天天要讓人操心……」 她一面嘮叨,一面往內室走,可是等她看見夫君臉上的表情時,她馬上住了嘴。 那是既凝重又孤獨,好寂寞好寂寞的表情,仿佛把她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突然,一陣心慌揪住了她。 她不要,不要被他拋出他的世界! 江紅香不假思索地沖到夫君的背後,伸出細瘦的雙臂,緊緊環住他粗壯的昵,豎張小臉都埋入他寬厚的虎背。 她深深呼吸,聞到濃重的水氣和著他獨特的味道…… 鼻息之間滿滿的,都是他! 對於她的主動,他像是有些陌生,身子僵了一下,但很快柔軟下來,他的雙手來到腰間,握住她小小的手,親昵地撫摸。 兩人靜靜的,什麼都沒有說。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來越暗。 而她環握住他的手臂,卻越來越緊。 許久,他打破了沉寂,「客人都送走了?」 「嗯。」她輕歎。「對了,我有些好奇,你是怎麼認出金爺的?我記得他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管事,坐的是最普通的轎子,雖然穿金戴銀的,我還以為他和那些大戶一樣,只是招搖罷了。」 「這你就不明白了,金碩泉這樣的巨賈,吃穿用度也許和普通平民一樣,但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他絕對捨得投下鉅資。」雷間泰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喜歡絲綢、喜歡貴重的飾品,尤其喜歡收集煙袋。」 「煙袋?」煙袋有什麼好收集的?有錢人還真是愛作怪。 「嗯。」雷間泰點頭。「他的煙袋可不普通,那種仙鶴腿、瑪瑙嘴的水煙袋,全國上下,大概只有太后和金爺在用了。」 「原來如此。」江紅香恍然大悟。 「不問我嗎?」他突然問道。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她已經習慣他的聲音從胸膛傳到她耳膜的力度。 微微的酥麻感,讓她漸漸上癮了。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說了。」江紅香全心全意地信賴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讓她有安全感,覺得他不會欺騙她,覺得他是真心想和她好好生活一輩子。 「你呀!」雷間泰輕歎,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在他心底激起了多麼洶湧的波濤。 這個小女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侵入他的思想、他的心魂,甚至……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 「不冷嗎?」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想用自己微弱的溫度溫暖他。 他搖頭。「不,有你,我一點都不冷。」 「傻瓜!」聞言,她更用力地抱緊了他,貪戀兩人相貼的溫度。「我也是。」 「是什麼?」雷間泰故意反問。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暈紅了整張俏臉,但還是小小聲地、盡最大努力表白自己的心意。「我也是喔……和你一樣……一、一點都不冷。」 快速說完最後幾個字,她羞得閉上雙眸。 「哈哈!」雷間泰瞬間爆出大笑,就算閉著眼,也可以很輕易地想像她此時的嬌態。「要跟著我一輩子的,不可以這麼容易害羞。」 「要、要你管。」江紅香被他的笑聲震得芳心陣陣酥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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