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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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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煙雨迷蒙,湖鎮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今日終於在微薄的晨曦中有漸漸止住的趨勢。 羅敷一早便起身,偷偷抱走堆在染坊裡已經染好的花布,準備去河邊漿洗。 “我就知道。”羅大娘早料到女兒會偷偷早起搶活幹,一大早就起來逮人。 “嚇!”羅敷輕拍胸口,“娘,你嚇死我了!” “嚇死總比累死好!” 說到這,羅大娘就一肚子心酸,羅敷的爹去得早,丟下她們孤兒寡母,靠著一間小小染坊過活。 她這個娘親沒有什麼本事,能把染坊維持到現在已經該偷笑了,因此母女倆的日子算不上太好過,直到羅敷長到十三、四歲,跟著人家去學養蠶,不過一兩年,她便成了養蠶的能手,之後家裡的日子才漸漸好轉一些,可是羅敷卻因此瘦了不少。 女兒的窩心孝順,在羅大娘看來是既開心又心酸,開心的是女兒懂事,心酸的還是女兒的懂事。 “娘,你怎麼起這麼早?”羅敷把待漿洗的布悄悄藏在背後。 “藏什麼藏?你以為你娘是瞎子嗎?你一天不搶活幹就睡不著覺是不是?”羅大娘心疼女兒,嘴巴卻很凶。 “沒有,我習慣早起了嘛,又沒什麼事情做,所以……” 看著娘親為了染坊日日忙至深夜,覺都睡不好,她看了好心痛,可是娘又不許她插手染坊的事,她只能偷偷的做。 “沒事就躺在床上休息,馬上又到養蠶的季節了,到時候你又要忙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不趁現在好好休養?”羅大娘就要推女兒進屋。 “娘,我都起來了,躺回去也睡不著嘛,就這一次,行不行?最後一次?”羅敷搖著娘親的手臂撒嬌,她知道娘最受不住她撒嬌。 “不行!”這一次羅大娘倒是很堅持。 羅敷低著小臉半天不說話,豆大的淚珠一滴、兩滴墜落到地上,片刻工夫,地上便形成一小灘水濡。 別又來了!羅大娘頭痛地拍額。 女兒委屈的淚滴得她心好痛啊,活像剜了她心頭的一塊肉。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讓你洗,讓你洗還不行嗎?”投降,她投降了。 “謝謝娘,但是女兒還有話說。”羅敷吸吸鼻子,濕潤的水眸略帶乞求。 “知道,娘知道你要說些什麼,不就是再多顧個壯丁嘛,別說了,別說了,娘都知道,再過一段時間,好不好?” “娘,陳叔不是不好,只是他年紀大了,又常常因為醉酒誤事,他以前是很照顧我們,辭掉他當然不好,可是一個人得做兩個人的活,那麼辛苦,女兒看著心痛。” 她知道娘親省吃儉用都是為了她,為了能給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娘自個兒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染坊裡連個長工都捨不得雇。 “娘!”羅敷搖著娘親的手臂,濕漉漉的雙眼又有滾淚的跡象。 “哎呀,你這個丫頭,煩死你娘了,你去幹你的事情,我今天就去找人代寫征人的條子。” 羅大娘再也受不了對著女兒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她推推羅敷,催促她趕快走。 羅敷這才滿意地收住淚,抱著花布走向後院。 好冷! 身體像是沒根的浮萍,在水中沉沉浮浮。 腦後灼人的劇痛讓他無法集中思緒,意識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 但他知道,他不能死! 他開始努力地活動自己僵硬的手臂,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摸索著四周,手抓到一塊厚實的木板,他便緊緊抱住,好幾次他幾乎要失去意識,甜暖的黑暗在向他招手。 他努力甩頭,想保持清醒,卻拉扯到身後的傷口,劇痛襲來,痛到無法呼吸,手更加用力握緊木板,碎裂的木屑幾乎刺穿了他的手掌。 即使這樣,黑暗最終戰勝意志,在甜暖的血腥味中,他慢慢失去意識。 在黑暗來臨之前,過去的回憶一幕幕在腦海中上演,一大段空白後,在春風和煦的江南水鄉,小木窗裡驚鴻一瞥的美麗身影,掩映在絲絲垂柳後面。 他的記憶,終止於此。 江南水鄉,多是水閣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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