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晴風 > 再世帝妻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
“有人這麼跟皇帝說話的嗎?換成是別人,十個腦袋都不夠砍。”他語氣十分寵溺,一絲責怪也沒。 “沒辦法,我不是別人,是入了你心魂的人。” “誰告訴你,你是入了我心魂的人?”他笑問,不信這事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墨秋說的。”她淡淡道。 他大笑,好個奴才,找一日好好賞她。 “墨秋還說什麼?”他問。 “說我一個腦袋抵得上萬顆腦袋,換成別人,進宮這段日子,已足夠被拖出去殺過千萬次了。”她也笑,“墨秋還說,不管我想要什麼,你一定會替我找來。所以,我想問你一件事兒。” “霖兒快問,我等不及了……”他低頭,輕輕咬住她耳垂,咬得她一臉嫣紅。 “六、七年後,待京都藥學院成熟,讓那些出師的藥童往大城裡開學堂,仿照京都模式,立縣城、鄉城藥學堂,可以嗎?” “我的霖兒多聰明靈巧,能說出我的打算呢!” “是嗎?” “我確實有此打算。” “謝陛下。”她掙脫他環抱,福身謝恩。 “就只有這事才懂謝我……”他一把拉她入懷。 就只有這事才懂謝我…… 古曉霖本想再拾起鵝毛尖筆,他一句話卻讓她怔在他懷裡。 並不是這樣的。她其實想反駁,卻開不了口。 入宮這段日子,她並非沒有感受,知道為討她開心,他做了許多。 墨秋說,以往他極愛在春日午後,杏花開得烈時,在御花園的杏林裡賞花,冬雪晨日便往默林亭子煮茶,松柏林子則是他下朝後得空就愛繞繞走走的地方,如今那些樹他全讓人砍了,連養著甜菱的湖也填平,就為了讓她種藥。 藥田裡,那些她指名要的藥苗種子,有許多是連太醫院的太醫們都不認得的,他也命人照著她畫的,快馬加鞭的一一找來。 先前她是真不明白,後來也漸漸清楚,這個成了凡人的上聖者,對她動了凡人的心思。 墨秋跟著她在藥田裡忙活時說了許多,說他不曾對哪個女子花過這樣的心思,捧著、哄著、討好著。 近日裡,連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心裡怎會有種莫名的煩躁、一種說不明的情緒,是不是因為在這宮裡無法使動神能?是不是她也成了真正的凡人? 他每夜宿在懷寧殿,他們夜夜同榻而眠,初時,她不習慣,曾以為他要對她做那些她不喜歡的親昵,他卻只是淡淡說,不是她喜愛的,他絕不勉強。 一夜夜過去,她從不適應睡榻上多了他,到後來能夠上了睡榻沾枕即眠。 他不讓宮女內侍們在寢殿裡服侍,每到入夜,便把人往外殿遣了。 寢殿裡沒了外人,他更了中衣,要她也更中衣,說是這樣舒適,久而久之,她開始喜歡入夜的寢宮多些。 從前在村裡,煤燈火光不夠亮,她書寫不多,如今在寢宮,夜裡處處點了燭火,她能寫能畫,眼睛不容易疲累。 白日裡在藥田裡忙,夜裡在寢宮暖閣上書寫,她盤算著秋分前便能開始製藥了。 他曾說,冬雪前藥學院可開始教授童子,他已在鄰近大城尋了數十名大夫子弟,這世代醫術仍以家傳為多。 數十名藥童呢,他做的,遠遠超過她所求的,這讓她心裡有種十分模糊的躁意困擾她,不知如何是好。 幾世為人,她情緒從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波動,她不曾大笑、不曾大怒,對一切相逢的人事淡然以對。 每一世,她皆有神能,能讓一切維持在距離之外,她救治他人,只為研醫辯證,然而凡人壽促,女體又偏弱,因此她一世一世地來,葛烈安一世一世相護。 她用凡人的軀體受藥、驗藥,究竟花去幾世她未曾細數,累至今世她嘗過地土上萬千藥草,有益的、無益的、含毒卻有藥性的……林林總總去蕪存菁後,整理造冊共三百二十六味藥草。 她的使命至此將要圓滿了,往後凡人子民依她所書為基底弘揚擴展醫道,凡人壽數必緩慢增延,文明便能更快進展。 她對這世界,本該是無情無欲,圓滿後她與葛烈安能返回混沌,於無垠浩瀚的世界中來去自由。 本該是如此的,可他卻讓她有些難受…… 葛烈安護她是至聖神能的命定,她與葛烈安曾在混沌裡為一,正如成了凡人的上聖者亦曾與至聖神能為一,一刹倏然分生而出,撕裂的神能造出萬事萬物。 他被禁錮的神能,是所有曾在這片大地降世的上聖者望塵莫及且無法超越的,他的強大幾與至聖神能無異。 如今,他成了凡人,暫時忘卻永恆的開端、忘卻他的來處,忘卻他曾是萬物的初始點。 而他為她,單單就為她,而不是為了這片受眾神祝福的土地,做了許許多多事,他做的一切都教她感動。 她的心,讓他緩緩染入一個“情”字。 “我為許多事謝你,不只是藥學院,還有所有你為我做的事。夏,我真心感謝你。” 阢爾夏聽見她喊他的名,萬分動容,“這是你頭回喊我的名……我愛聽,往後就我們兩人時,你要時常喊我霖兒,你真願意給我?我不想你有絲毫勉強,你若不願,我能等。” “不勉強,早些時候或許覺得勉強,現下一點也不。墨秋說,你對我好,還說你不曾把哪個女子這樣捧在心尖。我什麼也沒,有的也就只是一張比尋常女子好看的臉,你對我好,我沒有其他可以回報的,除了我自己,你喜歡,我就給,因為我也想對你好。” 他原是越聽越惱,怎她說得一副報恩的口吻?但聽到最後一句,他的心就軟了。 “我的好霖兒……我會對你好一輩子、一直對你好,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今生疼你到底。” 她笑了,伸手環上他頸,好奇的問:“真的只對我一人好嗎?” “是,如今我只看得見你。”他笑應,這是實話。自她入宮後,其他女子再也入不了他的心,他連虛應都不願。 西宮區自凱旋歸來,他沒再去過,往日那些他疼寵過的妃子們,他提不起半分憐惜之情。 “不會像對我這樣對別人好?”她眨了眨眼。 “如果會,霖兒會吃味嗎?” 古曉霖偏頭,很認真的想了想,她對他並無強烈獨佔心,她曉得世間男女是怎麼回事,雖然從未曾親身經歷過,但幾世在村裡,那些大娘拿掃帚、棍棒追打親夫、哭喊著負心的事,她也見過許多回。 凡人對男女情事,有種她不清楚的獨佔心。那應是他說的吃味了吧?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