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晴風 > 戀期三個月 | 上頁 下頁


  “喂、喂!先別掛,我問你,小徐醫生哪裡比不上黑先生?”

  畢業前一年,她們到某大醫院實習,徐緯璋是該院小兒科主治醫生,對思思一見鍾情,噓寒問暖不說,她們實習被學姊們叮得滿頭包,他也屢屢笑著為她們說話。

  徐緯璋人長得好,聽說家世也很好,據學姊們私下八卦,他從不亂搞男女關係,是未婚學姊們心中的最佳飯票人選。

  實習那陣子,徐緯璋不只每天送早餐、帶吃宵夜沒斷過,她們實習結束回學校後,他更是一有空就跑她們學校,思思住宿,徐緯璋只要來,和思思同寢的她們也跟著有得吃有得拿,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都不為過。

  徐緯璋買防曬乳送思思,一買就是四份,徐緯璋送宵夜一定也送四份,這般溫柔體貼連自己這種對異性戀超無感的人都微微感動了。

  她實在不懂,為什麼好友始終無動於衷?

  “他的人生太順遂了,不懂我。”艾思思嚴肅地說。

  “人生太順遂?你怎麼知道黑先生的人生就不順遂?”楊綺芳問。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黑先生是溫柔的人。”她曾經很迷茫,像在海上漂浮的孤舟,不知道方向、沒有歸處,是他幫她點了一盞明燈。

  “小徐醫生也很溫柔。”

  “不一樣的。”艾思思笑了。

  “哪裡不一樣?”楊綺芳替徐緯璋抱不平,明明他長得比那位黑先生好看啊。

  “有機會再告訴你,我去忙了,掰。”電話才掛,沒幾秒手機又響,她低頭看螢幕,來電顯示“徐醫生”。

  “徐醫生。”艾思思接起,聲音輕輕的。

  那頭靜了一秒,聲音含笑,“上星期你說想看“美國隊長3”,我買了明天晚上九點二十的票,看電影前我們先吃晚餐,五點半去接你可以嗎?”

  “可以。”

  “明天見。”徐緯璋聲音溫柔,可比絲絨。

  “嗯。”她切斷通話。

  徐緯璋不喜歡聽她說“掰”,他說這個字是手分手,字不好、音也不好,但凡意思相近的,他都不想聽她說。

  艾思思握著手機,望著漆黑的夜幕,心情很矛盾。

  媽媽說,她不可能遇到比徐緯璋條件更好的男人,人長得好看、身高夠、溫柔體貼、家裡非常有錢,也不在乎她的家世,這樣好的人提著燈籠都不一定找得到,找得到也不見得看得上她。

  是啊。艾思思唇邊有朵苦澀的微笑,那麼好的人,她不只碰上,還對她一見鍾情、死心塌地追了她兩年多。

  她說往東走,他只會笑笑地、溫柔地跟著她往選擇的方向走,她實在沒什麼好挑剔、不滿足的了。

  如果黑延棠沒出現,徐緯璋又能再堅持五年的話,等她二十七歲,她很可能牙一咬、眼一閉,就嫁給徐緯璋了。

  可是,黑延棠出現了,她真沒想到有機會能再遇見他……

  偏鄉地區沒有城市垃圾不落地的規矩,十幾戶人家共用一個大型垃圾子母車,垃圾車一周來收兩趟,至於廢棄家具則固定放置在鄉長家旁一塊空地,一個月請清潔隊收一次。

  艾思思順著蜿蜒山徑而下,夕陽拉長了她的身影,她腳步不慢不快,輕快哼著某療癒系女歌手的曲子,來到鄉長家放置廢棄家具的空地,走進去繞了繞,看見一台舊式藍色鐵線圈電扇,她蹲在電扇前,掐起連著電扇的黑色電線,有一小節橡皮剝落,露出該包裹在裡頭的電線,外露的電線斷了。

  艾思思看著那台舊式電扇,偏頭想了一會兒,一道熱情的嗓音傳過來——

  “思思,你回來啦。”

  她轉頭看,是鄉長阿水伯,她站起來,稍微拍去手裡的灰塵,笑答,“今天早上回來的。”

  “看過你外婆了?”阿水伯問。

  “看過了。”

  “今天要回臺北了啊?”

  “對,等一下坐公車到火車站。”

  “下次什麼時候回來?”阿水伯一臉熱情。

  “看醫院排休。”

  “我孫子下個月從美國回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他在美國當醫生,到現在還沒女朋友……”

  “阿水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啦。”艾思思笑笑地道。

  “唉唷,你們年輕人不是都流行婚前多交往、多比較,有男朋友沒關係,多多比較一下,我孫子很不錯。”

  “……”艾思思沒想到阿水伯這麼開放。

  她看了看腕表,開往車站的公車一天四班,五點半是最後一班,錯過那班公車可就麻煩了,她彎腰拿起那台遭棄的舊式電扇,對阿水伯說:“阿水伯,這台壞掉的電扇我拿走羅,我要趕公車,下次回來再聊。”

  “好,你快去趕車,要是錯過公車,我家讓你借住一晚啦。”阿水伯揮了揮手,知道艾思思對他的寶貝孫子沒什麼意思,心裡很是可惜。

  艾思思是個好女孩,勤儉又能吃苦,還是個護理師,配他的醫生孫子明明很好啊。看她提著舊電扇的背影,他歎一口氣。

  艾思思不嫌舊式電扇沉重,提著走出空地,繼續順山徑走,眼角餘光掃到前面街燈下一道熟悉身影,楞了一下。

  他斜靠路燈,白襯衫、黑色西裝褲,兩袖松松的卷了幾卷,露出結實的手臂線條,彷佛算准她會出現的時間,他神情自在閒適,唇邊帶著淡淡笑意朝她看過來。

  她頓了一下的腳重新邁開來,朝那挺拔修長的男人走去。

  “怎麼來了?”她到徐緯璋面前低聲問。

  徐緯璋極為自然地拿走她手裡的舊電扇,低頭看她被太陽曬紅的臉,說:“今天是外婆忌日,我想你會回來。”

  “你可以先打電話給我。”艾思思說著,有些心虛。

  “我若打電話給你,你只會說不用麻煩我。”

  “……”確實是她會說的話。

  “走吧,我車子停在前面。”徐緯璋提過電扇往前走。

  艾思思瞧了瞧那輛招搖的黑色保時捷休旅車,沒來由想到一句曾經流行過的話“寧願坐在BMW車裡哭,不願坐在自行車上笑”,現在的她明明應該能好好的笑,可是卻有種荒謬感。

  徐緯璋大概是這世上僅次於媽媽瞭解她的人了,不對,說不定徐緯璋比媽媽更瞭解她,媽媽不知道她今天會來看外婆,但徐緯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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