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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但人生哪能這樣自私?愛更不該如此。

  是啊,她愛上他了,她可以面對自己的心,卻無法誠實的告訴他。

  她怎麼可能什麼都不顧慮,梁仲洋、梁一峰的父親、親戚、梁一峰大概愛了一輩子的林子瑜……談戀愛很簡單,要走長遠、甚至相守一輩子卻很難。

  “因為我發現自己到了無法回頭的不歸點,珈珞,你要不要一份可能?”

  梁珈珞淡淡的回道:“我不能要。”

  梁一峰逼問她,“我問你想不想要,而不是你能不能要,我需要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我不能要,也不想要。”她說。

  梁一峰笑了笑,伸手順了順她微亂的發,語氣感傷,“我跟子瑜求婚了,她沒有拒絕,她收下結婚戒指前,說我父親不贊成我跟她在一起,隔天我帶她去找我父親,我對我父親說,他反對我們,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帶子瑜遠走高飛,不需要繼承他的財產我們也能過得很好。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父親不會贊成我跟子瑜在一起,我付出許多努力,只為有一天能握著她的手,擺脫我父親的影響力。”他停下來,望著她眼裡閃爍著的水光,好一會兒才又說:“可是當我握著子瑜的手,站在我父親面前,想著這麼多年為她做的努力,想著那些都是在認識你之前,想著、想著……你在這個小公園流著淚的樣子,想著你說,你若不是梁一峰,說不定我們還有可能,我突然領悟到,我似乎走過不歸點,再也走不回去了。”

  梁一峰歎氣,抹去她滴下的眼淚。

  “我不想看見你哭,今天找你,只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許,我們有一點可能……如果說什麼都不可能,我也希望是由我親口告訴你,我可能會跟子瑜結婚。對不起,其實我也看不起自己,更沒把握轉移到你身上的感情能持續多久,我為子瑜努力這麼多年了,卻在認識你之後,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變了,我對自己都沒信心,我的感情有多少價值?大概連給女人起碼的忠貞、安全感都沒辦法,難怪你不想要。”

  “子瑜已經收了你的戒指。”梁珈珞哽咽低語。

  梁一峰懂她的意思,笑笑解釋,“戒指收了,婚卻不一定結得成,她這個週末要去上海找禹安,我想,她跟我一樣都不確定,不過不重要了,如果她跟禹安沒結果,我希望是由我來照顧她,因為我知道,除了跟禹安在一起,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不會快樂,我至少瞭解她的心,也愛了她這麼多年,雖然現在變了心……”他自嘲地笑,又說:“無論如何,我最少能當個包容、寵愛子瑜的好丈夫,最重要的是,我對她已經沒有愛的渴求,她的心,哪怕一輩子都在禹安身上也沒關係了。但不管我還愛不愛她,她都是我想守護照顧的人。”

  “一峰……”

  梁珈珞止不住滑落的眼淚,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比較可憐?她覺得情況荒謬可笑,卻笑不出來,在這些愛的複雜關係裡,好似每個人都有無法言明又無可奈何的委屈。

  她並不怕他的善變,他對林子瑜變了心,她不也對梁仲洋變了心,她並不害怕將來可能會變質的愛,她怕的是,那些無法切割的關係將會帶給他的羞辱。

  她曾是他堂哥的女人、未婚妻,他的親友圈幾乎都熟悉她,若是兩人在一起,他該怎麼面對?

  梁珈珞最後只能這麼說:“我祝你們幸福。”

  梁一峰深深凝視著她,像是要將她的心思看穿,又像是想牢牢記住她的模樣,那神情好似在說,過了今天,他們倆便是咫尺天涯,各不相干。

  未重逢前,她覺得兩人各自天涯很好,可是現在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心、也明白了他的心,從此兩人成陌路的結果讓她滿心苦澀。

  “你確定要祝我幸福?”他問。

  “對,我必須祝你幸福。”她不再遲疑,堅定地說。

  優柔寡斷不是她的作風,她可以果斷結束跟梁仲洋八年的關係,不可能斷不了跟他如此短暫的緣分,她只需要更多的工作、工作、工作……所有的遺憾、不滿足,全讓工作來填滿吧。

  她和他不可能幸福,他的幸福就讓林子瑜來給,也唯有林子瑜給得起。

  “我真心真意祝你們幸福。”梁珈珞又再說了一次,“我很累,快站不住了,想回去休息。”

  “我送你。”梁一峰說。

  “很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她只想趕快逃離他,祝他幸福的決心,在他專注的凝視下幾乎動搖。

  “你不是說很累、快站不住了,怎麼有力氣走回去?這麼晚了,我不可能讓你自己一個人,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獨處,不過不差這幾分鐘,我送你到公寓門口,看你進去,馬上離開,不會再多說什麼。上車吧。”

  他拉著她的手,走到車旁,打開車門,看她坐上車,幫她系上安全帶,聞到她身上的消毒藥水味,還有髮絲上淡淡的熏衣草香,他記得她說過她用熏衣草精油手工皂洗頭髮,她喜歡手工皂搓揉出來的細緻泡沫,也喜歡淡淡的精油香。

  他記得好幾個晚上他們在黑色海把酒言歡,那些原該變淡的畫面,卻在這個瞬間鮮活起來,她說過的話、不經意透露的喜惡,他全都牢牢記著。

  她眼下疲累的暗影、她因長時間手術輕顫的右手,他不曉得以後誰能照顧她、好好聽她說話,誰能為她撐起一片天,放手讓她安心飛翔,而不是要求她做一隻安靜漂亮的金絲雀。

  梁一峰望著她已經閉上的雙眼,想再次探問的念頭又壓了回去,她說了三次祝他幸福,也只能這樣,他沒有資格要求她什麼。

  只是,連朋友都做不得,他是真的很捨不得,也放心不下她。

  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在她耳邊輕訴,“對不起,最後一次踰矩。你要照顧好自己,找個真正對你好的男人,我也……祝你幸福。”

  梁一峰抽身,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沒看見她眼角泌出細細淚花。

  梁一峰一早飛抵上海,坐車前往預訂的飯店,Check in後,他搭電梯直上住宿樓層,旅行社人員很聰明的替他訂了相鄰的兩個房間,他先將簡單行李放入房間,打算去隔壁看看林子瑜在不在,怎料門才開了道縫,便看見江禹安飛快地走出林子瑜的房間。

  他行色匆忙,像在逃躲什麼,並沒有注意到隔壁房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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