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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蒼城主?”在蒼衛宮的注視下,司徒杏不只是頭皮發麻,連背脊都開始發寒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總有一日,你會知道的。”他莫測高深的道,接著一如來時的突然,下一瞬間竟也突然轉身離開,留下司徒杏無限的不安。

  她必須承認,她實在摸不透這個男人,尤其近來他看著她的目光,似乎愈來愈詭異。

  雖然今日她小贏一局,可她有預感,將來她未必能夠繼續贏。

  蒼衛宮不愧是仁政愛民的城主,明白繡帕能替城民帶來利益後,他竟也不阻止城民兜售繡帕,只是讓人在東、西兩座兵器樓裡增設司禮所,負責收受禮品。

  所有禮品一律經由點收分類,再以等值禮品回送,禮尚往來,兩不相欠。

  短短幾日,所有曾送出繡帕的姑娘們,皆陸續收到毫無絲繡的素帕,那空白一片的帕面,清楚表達出蒼衛宮的“無情”,讓所有人心都碎了。

  示愛被拒,饒是作風大膽的江湖俠女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更別說沒見過世面的商賈之女,不待大船入港,不少人早已備好包袱,打算回鄉療傷。

  少了買家,“情絲如繡”的風潮自然瞬間消退大半,城裡也逐漸恢復平靜,不再有人拿著繡帕,四處瘋狂追逐著蒼衛宮。

  雖然少了買氣,不過城裡的婦人卻都賺足了荷包,個個心花怒放,因此趁著司徒杏今日輪休,特地邀她一塊兒共餐,好感謝這段日子以來的協助。

  孩童放學後,二十來名的婦人借了習字廳前的大廣場,各自備足鍋鏟食材,利落燒出一盤盤的好菜。

  好菜上桌,所有人圍坐在一塊兒,開心的談天說地,逗留在附近戲耍的孩童們嗅到香味,個個垂涎三尺的跑到籬笆外偷瞧,也被熱情招待。

  秋風涼涼吹送,人情味暖暖飄散,孩童們規矩用餐,婦人們則是一邊幫忙挾菜添飯,一邊聊城裡的大小事,聊著心裡的想望,同時也聊到了蒼衛宮。

  原來蒼衛宮的少年時期並非在蒼淵城度過,十五歲那年,他便隻身到外頭闖天下,期間陸續結識不少夥伴,於是組成護商隊,護著商人貨品游走于所有危險商道,直到父母兄嫂相繼在戰場上過世,他才領著大票人馬趕回蒼淵城主持大局。

  當時城裡群龍無首,又因幾次大戰而元氣大傷,敵國見機不可失,連夜發兵壓境,妄想一舉殲滅蒼淵城,若非蒼衛宮率領護商隊,以高深莫測的武藝兵法反擊,恐怕蒼淵城那夜便要亡城。

  大戰之後,傷兵待療,喪事待辦,城裡淩亂蕭索,滿布哀傷,護商隊協助處理諸事,甚至留下守護蒼淵城,他們帶來強大的武力,更帶來冶鐵鑄造技術,為今日的蒼淵城奠下最深厚的根基。

  說起蒼衛宮和護商隊,婦人們便有無限的感佩和敬重,而司徒杏也總算明白神出鬼沒的“禦影”,以及潛伏在蒼淵城各處的那些暗樁,究竟是什麼來歷了。

  孩童們玩性大,吃飽飯後,立刻彎腰道謝,便跑到角落繼續玩耍,留下婦人們一邊收拾,一邊談天。

  司徒杏理所當然也端起一迭碗盤,打算拿到外頭的水井清洗,不料卻被身邊的婦人給劫走。

  “唉呀!司徒姑娘你這是做什麼?這收拾的事交給咱們就行了,你快回去坐好啊。”薛大娘將碗盤迅速擱入手邊的木桶裡,連忙揮著手中的濕布,要司徒杏趕快回去坐好。

  “多個人動作快些,大娘不用客氣。”司徒杏試圖接過薛大娘手中的木桶。

  “那怎麼行?這些日子咱們已經麻煩你太多了,今日你是客人,這些小事自然得讓咱們來。”薛大娘堅持不交出木桶,還用肥敦敦的身子將司徒杏往椅邊頂。

  繡坊裡的繡娘不少,不過像司徒杏這般好相處的可不多,她不但溫柔體貼,還認真有耐性,從來不曾責備她們手拙,甚至大方教她們認字,這次“情絲如繡”也是因為她的鼎力相助,才能如此成功。

  除了感激,家中有兒子的,都巴不得能將她娶回家做媳婦,不少人私底下與她說媒了幾次,可惜總讓她以年紀為由給婉拒了。

  其實二十五哪裡算老?放眼整座蒼淵城,她們可沒見過哪個姑娘的姿色比得上她,更別說她學識不淺,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繡工呢!

  薛大娘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一路輕輕的頂啊頂的,總算將司徒杏給頂回到凳子上,這才滿意的轉身離去。

  而被逼著坐下的司徒杏,只好順手拿起擱在桌上的濕布,幫忙擦拭桌子,可惜她的手不過才輕輕往前一揮,手中濕布竟立即被人搶走。

  蒼淵城裡的男人多是武人出身,婦人們耳濡目染,手腳自然也就敏捷,清理的同時,也謹慎的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非得確定她安分坐好,才肯露出笑容。

  眼看所有人合作無間,滴水不漏的監視著她,她只好將雙手擱在腿上,順從的不再“輕舉妄動”

  秋風襲來,她閒適遠眺紅黃摻染的山頭,一名孩童卻忽然來到她身邊。

  “看來你交到不少朋友。”她頭也不回的道,彷佛早曉得來人是誰。

  “你不也是?”蒼要軒面色不改,拉了張凳子,理所當然的坐到她身邊,和她一同遠眺山林秋色。“我曉得『情絲如繡』是你搞的鬼。”他閒聊似的開口。

  她加深笑意,轉頭望向他。

  “是啊,多虧你暗中推波助瀾,這『情絲如繡』才能如此成功呢。”她話中有話的道,可沒忽略他私底下做了哪些“好事”。

  他詫異的看向她。

  “你知道我做了什麼?”

  “當然,城裡的事是瞞不了女人的。”她眨眨眼,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井邊的婦人們。

  蒼淵城的婦人不只手腳敏捷,對於消息更是靈通,透過婦人間的閒聊,她明白他私下集結了許多孩童,拿著繡帕到處宣傳,煽動那些姑娘打鐵趁熱,主動加競爭行列。

  嚴格來說,她不過是在那些姑娘的心頭放了簇火苗,可讓那簇火苗蔓延成大火的人,卻是他。“情絲如繡”之所以會形成風潮,他厥功甚偉啊。

  “反正終究是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我只是讓那些女人早點認清事實。”他不屑輕哼,索性承認自己的陰謀。“憑她們還配不上我叔父,自動離開蒼淵城,總比留下來繼續丟人現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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