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喬恩 > 漠王征月 | 上頁 下頁


  月魄不發一語,沒有天真到信了他的話,依舊全面戒備,冷眸即使處在一片黑霧之中,仍精准的緊鎖著他。

  “你失血過多,最好躺著休息。”他低聲建議,沒因她的動作而有所反應,始終泰然自若的坐在爐灶邊,研究刀柄上的機關,接著他很快就找到破解方法,將回旋刃拆解成兩把彎刀。

  某道金屬細響在耳邊響起,月魄不語不動,眼底卻隱隱掠過一絲波光。

  她直挺站著,直到眼前黑霧終於褪去,才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的輪廓剛峻,五官深邃,發黑如墨卻是狂野修短,唯有頸後幾綹黑髮不羈垂落過肩,渾身蓄滿令人緊繃的強大氣息,即使好整以暇的盤腿坐著,仍然讓人無法不去防備,尤其他的腰側還佩著一把銀色匕首,匕首刀鞘清楚雕著灰狼圖騰,鑲綴的兩顆奇特灰色寶石則是狼眸,那如水似煙的深邃,就和他的那雙灰眸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灰狼,原是北國最大部族——古爾斑通一族的族徽,自一年多前,古爾斑通大勝其它七大部族統一北國後,灰狼便成為王族象徵,只有王族才能夠佩帶,他身為王族卻沒將她這個南朝人處死,究竟有什麼目的?

  “為什麼要救我?”她終於發出聲音,語氣聽不出任何虛弱。

  “身為南朝人,你又為何往北國逃?”他不答反問,拿起手中兩把彎刀仔仔細細打量,大掌沿著刀背畫出一彎弦月,偏頭深深凝望著她。

  她面無表情承受他的注視,卻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不說也沒關係。”他也不期望她會回答,只是將彎刀擱到腳邊,然後自爐灶一角溫著的瓦甕內,舀出一碗暗紅色的湯藥。

  拿著藥碗,他大步一跨便瞬間來到她的面前,她不動聲色,卻在他遞出藥碗的剎那,猝不及防地擊出右掌,誰知卻被他單手擋下。

  大掌起落不過電光石火間,讓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毫無空隙,當月魄身影再定,卻已是被他扣住手腕,整個人完全動彈不得。

  薄唇微勾,他不動如山的矗立在她面前,藥碗內的暗紅湯液竟是毫無波動。

  “看來你很適合在大漠生活。”他意味深遠地說著。

  她不想猜測他話間的意思,只是瞪著他。

  “把藥喝下,沒事別走出氈帳。”他盯著她冷漠叛逆的眼神,加深笑意,接著才將溫熱的藥碗塞入她被扣住的掌心裡。

  她瞪著他,他也凝望著她,神情像是在評估著什麼,卻也像是在欣賞著什麼,直到帳外傳來一道輕淺的腳步聲,他才鬆手轉身離開氈帳。

  握緊藥碗,她盯著他離去的方向,始終沒有將藥飲下,而是密切注意帳外所有動靜,直到屬於他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在遠方,她才松下戒備,放任自己癱軟跪倒在氈毯上。

  她的手在顫抖,腳也在顫抖,整張臉蒼白如紙,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徹底的筋疲力竭。

  其實從她醒來的那刻起,她就曉得自己虛弱得不堪一擊,光是勉強站著就幾乎耗光所有力氣,方才那一掌,更是她靠著意志力才能勉強擊出,那男人心知肚明,卻沒有點破,甚至沒有乘機殺了她。

  南朝北國勢不兩立,彼此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卻留下她,這其中必定有什麼陰謀,但為了活下去,她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看著碗中不知名的湯液,她沒有絲毫猶豫,仰頭將所有湯液一口飲盡,然後鬆手讓木碗滑落,終於允許自己暈厥墜入黑暗之中。

  第二章

  熱。

  她全身都在發熱,無止境的高溫似乎要將她吞噬,讓她愈加虛弱,仿佛只要一個堅持不住,就會長眠在那無止盡的黑暗中。

  火光下,就見月魄側臥在毛毯下不停喘息,平凡的臉蛋上佈滿薄汗,表情緊繃痛苦,顯然正飽受高燒之苦,可她卻始終咬緊牙關,拒絕發出任何一絲呻吟,甚至拒絕被這場病痛給擊倒。

  也許是失血過多元氣大傷,也許是初來乍到水土不服,總之踏上北國她便一病不起,身子也逐漸衰弱。

  日升日落,她早已算不清楚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又因傷口痛醒了幾次,但即使高燒不退,她卻仍然挺了下來,甚至始終戒備著氈帳外的動靜。

  經過一段日子的觀察,她知道自己是被帶到塔克幹一族的領地,除了照料她的那個男人,這兒的人全都恨不得殺了她,尤其族裡的女人以為她不懂北國話,經常在經過氈帳外時,詛咒她一病不起。

  難怪那男人會吩咐她沒事別走出氈帳,看來他並不是擔心她逃跑,而是擔心她小命不保,不過他其實心知肚明,她壓根兒連走出氈帳的力氣都沒有。

  “王,請恕微臣斗膽,關於那女人,請您還是三思吧。”

  蒼老的聲嗓無預警在氈帳外響起,是月魄所沒聽過的嗓音。

  “紮庫司,關於這個話題,我以為我們已經討論過了。”

  低沉的嗓音,正是這幾天時常會出現在她氈帳內的那個男人。

  兩個人距離她的氈帳不遠,他們身周還有更多的腳步聲,似乎全是跟著那老人來請命,但因為實在太過虛弱,她無法清楚判斷人數,只能專注聆聽兩人的對話。

  “是的,但臣就是無法接受,那女人是南朝人,照理來說在越界的那一刻就該處死,王為何卻留下她?”

  “我說過,留下她自然有我的用意。”氈帳外,拓跋勃烈輕描淡寫的回答,知道所有塔克幹族民為了他的決定而不高興,即使族長紮庫司幾番老調重彈,他卻始終沒有任何不耐,但也不打算改變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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