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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對了,那棟小房可是花了錢老闆整整三百二十二兩,老闆娘你回頭可要好好盤算家中錢財,看看有沒有短缺啊!”趁著老闆娘打到身前時,封曳秀好心地提醒著她。

  只是瞎一間瞬,恐怖的嘶吼聲和淒涼的哀號聲相繼響起,就見兩夫妻一路打到客棧門口,恐怕暫時沒空理她。

  “我真的沒有買小房!”錢老闆哀號道。

  “還說沒有?人家連價碼都說出口了!”老闆娘嘶吼罵道。

  “那都是她在胡說八道,我們家哪來三百二十二兩,我只不過拿了幾兩銀子給花香。”錢老闆忍無可忍地低吼。

  “拿幾兩銀子給花香?!”老闆娘幾乎將一口牙給咬碎。“你這該死的王八蛋可終於承認了,還說你和那死寡婦是清白的?!你對不起我就算了,還敢花老娘的錢,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砰地一聲,她怒不可遏地將人踹到了牆腳。

  眼看整樁事演變至最後,竟是如此的高潮迭起、峰迴路轉,圍觀民眾個個看得目不轉睛,直想拍手叫好,身為始作俑者的封曳秀,卻是一臉淡然,只想到醫館探視母子兩人的狀況。

  趁著人群移動,她迅速轉身,去忽然對上一雙灼亮異常的黑眸。

  記憶中,那雙黑眸總是清冷無波,如今那裡頭卻多了把火,燃燒出灼人的溫度與光芒,心弦一震,她迅速將目光拉長,就見閻律佇立在前方茶樓樓閣上,意味深長地與她對望。

  接著他揚起嘴角,露出微笑,整個人瞬間風華畢現、春色大發,如妖似魅的迷人風情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

  她雙眼瞪大,心跳竄飛,原來溫涼的臉皮就像是被野火灼燒過似的,瞬間浮現瑰麗的嫣紅。

  “封畫師。”

  閻律自茶樓大門外筆直地走向她,她撫著尚有些灼熱的臉頰,考慮了會兒,才緩緩抬起頭。

  “大人?真是巧遇啊!”她拱手作揖,佯裝意外,彷佛兩人适才壓根兒沒打過照面,她更沒見識到他那禍國殃民的妖孽微笑。

  “剛剛的事,我全都瞧見了。”可惜,他並不打算讓她稱心如意。

  “大人說的是……”她繼續裝胡塗。

  “你實在不該如此胡鬧。”他面無表情地訓道,恢復平時不茍言笑的模樣。

  “我胡鬧?”她眨眨眼,差點裝不下去。敢情他是眼瞎還是故意玩她,從頭到尾都是那錢老闆在橫行霸道,他卻說她胡鬧?

  “得饒人處且饒人,興許錢老闆有不對之處,你又何必見縫插針,讓他顏面盡失?”他指名道姓,讓她想裝也裝不下去。

  “原來如此,大人真是……心胸寬大、愛民如子啊,草民佩服佩服,可惜草民句句屬實,只能怪那錢老闆自作孽吧。”

  “買小房不是。”他糾正。

  她暗自深呼吸。

  “大人英明,果然什麼事都騙不過您,沒錯,買小房一事確實是草民編派出來的,回頭草民一定向老闆娘解釋,絕對讓兩夫妻之間雨過天晴、風平浪靜。”是是是,既然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那先將頭低下准沒錯。她不著痕跡地後退。“對了,草民忽然想起還有急事要辦,那就──”

  “下回別再喝酒,女子公然喝酒總是惹人非議。”他又道,似乎在她身上嗅到酒味。

  她再次深呼吸。“大人說的是,草民一定銘記在心,草民真有急事……”

  “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适才我見你毫不避諱和男子交頭接耳,實在不好。”彷佛沒發現她的焦急,他竟連她和男人靠在一塊兒也有話說。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彷佛看見上任風史重返人世,板著一張臉,喋喋不休向她叨念女子該有的品性道得……嘖!其實他根本就很記恨吧?記恨她故意散播他有意娶妻的謠言,在外頭招搖撞騙,所以決定乘機對她諄諄教誨?

  由於自認理虧,她始終微笑以對。

  只是沒想到他卻對她的穿著舉止也有意見,說著說著,竟連“行莫回頭,語莫掀唇,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都搬了出來,她不只眼角抽動,連臉皮也逐漸失去控制。

  她才剛受氣,現下還得聽他訓誡,她招誰惹誰了?

  忍字頭上一把刀,這門功夫她自認修練得還算不錯,可他畢竟不是她親爹,更不是她夫君,管她管到這般地步,簡直就是吃飽撐著!

  她只是個畫師,只是個春史,專門負責畫像探門路。窺春寫春史,但絕對不負責委屈自己──

  “啊……我的頭好暈哪!”撫著額際,她忽然往後踉蹌了一步,理所當然截斷他滔滔不絕的叨念。

  黑眸閃過一抹笑意,他眼捷手快扶住她的臂膀,藉此穩住她的身體,彼此卻還是有段距離。

  “畫師不舒服?”他問。

  “唔,草民興許是……”話還沒說完,她便敏銳自他身上嗅到一縷淡香,即使那香氣淡薄得幾乎消失,她卻還是辨認出那是青樓慣用的×情香粉,微微一愣,她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畫師?”

  她眨眨眼,連忙站直身子。“……草民興許是中暑了,請容草民先行告退,回家歇息。”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程吧。”他淡淡道。

  “送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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