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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怪的是,她聽起來一點也下氣惱,好像那是她的本意,她真想一輩子跟著這男人,如影隨形……

  “左永璿,天底下大概沒有比你更無賴的男人了。”

  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贊許,可是常相思說時不惱不怒,甚至緩緩勾唇,盛放出宛如牡丹盛開的絕美笑顏。

  這一笑,教左永璿看傻了。

  那是遠比他記憶中美上千百倍的笑,這一笑抵過重逢至今他所受的千般折磨,讓他忐忑不安的心就此落定。

  因為他明白了,這一笑,讓他不再只是單相思,代表相思已將心給了他。“是,我是天下第一無賴。”他隨她而笑,樂於如此自稱。“不過,我也該告訴你我的真實身分了。相思,我不是一般百姓,我是——”

  她搖搖頭,以指封了他的唇。

  “等你回來再告訴我。”她一頓,眼底有些不安。“如果你真會回來的話。”“兩個月,最遲兩個月,我一定回來。”他明白她心中仍有父親一去下回的陰影。“相信我,就算全天下都負你,我左永璿也絕下負你!”

  凝望他堅定的眼,她輕輕點了頭,倚入他懷中,幽幽輕語——“我信你,別讓我失望。”

  “嗯,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他應允,情難自已地俯首尋著她的唇,將滿腔深情濃愛付諸於綿吻。多想就這麼擁著她、吻著她,直到天荒地老。

  尚未別離,那微酸微苦的相思滋味,已在胸臆間悄悄化開……

  第七章

  日光和微風如常地照拂大地,獨獨進不了陰暗的地牢內。

  腐敗氣味自四面八方傳來,問伴著潮濕與黴味,教人一踏進此處便忍不住掩鼻欲吐,恨不能立刻逃離。

  常相思拾起地上的碎石,在上牆深深劃上一橫,計算著她在牢中度過的第三日,也倒數著左永璿的歸期。

  “還有十二天,你來得及嗎……”

  她撫著刻痕柔柔低語,目光像能穿透上牆,望見心中懸念的身影,微揚的唇角掛著笑意,一派安詳自在,不像一個將於十二日後被綁赴法場、斬首示眾的死刑犯。

  三日前,她進城採買藥材,卻被宮差以庸醫誤診草營人命,毒殺縣令夫人之名當街扣押。

  一進縣衙,人證、物證全是高高在上的縣令大人說了算,秦仁恭那痛失髮妻的悲慟模樣真是見者無不動容,若非早知他有弑妻另娶之意,吃定她無權無勢,要賴她做替罪羔豐,恐怕連她都忍不住為其一掬同情淚。

  秦仁恭連費時用刑逼供、屈打成招都省了,直接叫人押著她捺指印認罪,定了半月後斬首示眾的死罪。

  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她算了算,行刑當日竟是左永璿許了她的最終歸期。倘若他提前返回,還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若是遲了,只能為她祭墳了。這樣也好,假使他背信未歸,她不會知道,不會傷心、失望,不必和娘一樣,相思至死方休。

  “紅滿枝,綠滿枝,宿雨厭厭睡起遲。閒庭花影栘。憶歸期,數歸期,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相思!”

  一聲焦急的輕喚打斷了常相思的低吟,轉頭一看,牢頭正打開牢房鐵鎖,讓安七巧拎著食盒進來采視。

  “七巧?”她十分詫異見到好友,畢竟依法,行刑前連至親都不得探視。

  “你怎樣?他們有沒有對你用刑?”安七巧將席坐於地的她拉起,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一遍,擔憂全寫在臉上。

  “我沒事,別擔心。”

  藉著牢中的微光,她發覺七巧不只眼眶微紅,眼下還有暗影,顯然已經好幾天沒睡好——或者根本沒睡。

  “七巧,別再為我奔波了。”不必問,她也知道七巧為何憔悴。“我們無權無勢,怎敵得過秦仁恭栽贓嫁禍?官官相護,加上有錢能使鬼推磨,憑你一人之力絕扳不倒他,別再白費心力。”

  “還說,當初叫你別上秦府看病,你怎麼就不聽我的?”安七巧不舍地輕撫她略顯瘦削的面頰。“算了!事到如今再提當初也無用,我買通獄卒不是來和你說這些,你快脫下衣服和我調換,快!”

  “和你調換?”她一怔,隨即猜到好友的打算。“七巧,你——你該不會想做我的替身,代我受斬吧?”

  “嗯。”她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這件事光靠我一人之力實在無法解決,必須上京求援。可是秦仁恭那人太狡詐,我擔心他突然將刑期提前,或者乘機對你不利,想來想去只有我來替你——”

  “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嗎?這件事我寧死也不會答應!”

  常相思按住好友解開襟上盤扣的雙手,這連親人也不一定做得到的捨身之情,讓她深受戚動,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戚,淚水奪眶而出。

  “七巧,我和你明明非親非故,但是你打從一搬來便主動親近我、對我好,這些年來也一直像親姊姊般照顧我,我嘴上下說,但你應該知道,你是我在這世上最信任的人,我也早將你當成親人看待,要我犧牲你,這種事我辦不到,還不如一刀砍死我來得痛快!”

  “傻丫頭,我又不是一定會死,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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