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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殷孤波看著掌心裡也曾有一雙手牽著自己,那冰涼的觸感,留在他的記憶之中,卻深刻得如鋼刀鑿下。

  未來,他只能踏著沒有她相伴的道路……或許,他倆的緣分,就像曇花一現的光陰,夜曇花一見到天明,終該走上的,也是凋零的命運。

  抬眼望去,茫茫人海中,哪裡能期望再見到她的身影,這終其一生,自己得到夢裡才能尋到她了。

  “欸,你知道嗎,聽說東街的貧窟子有人謠傳著駭人聽聞的事兒。”

  “啥?那窮得只有鬼才要踏進去的貧窟子,能有什麼流言可傳?你可別信以為真,到時胡亂踏進去讓那群貧民剝了皮,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聽說那兒有個女人,以自己的血做藥治人,喝上一口就能長生不老,你說奇不奇?”

  花複應見一旁與自己錯身的天朝人嘴裡談論起這怪事,還來不及反應,殷孤波便回頭揪著其中一人的衣襟,目露凶光。

  “你說,天朝有個女人能助人長生不老,以血做藥引,是真是假?”

  “別別別……我也是聽人說的。這位大爺,您真信這流言啊?”

  “何時謠傳的?”殷孤波問道,心底焦急萬分。“快說!”

  “就……就不過是這幾日的光景嘛。”

  鬆開手,殷孤波眼神銳直地望進花複應的眼裡,已經嗅聞到其中詭異的地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終曲

  她曾說過,如果可以,願救遍天朝裡受病痛宿疾所苦的黎民百姓。只可惜,這樣的善果,最後仍舊沒有得到福報。

  “居月,這就是……你想救的天朝人嗎?”她狼狽地倒臥在破屋的牆角邊,身上無處不是傷口,還滲出絲絲豔紅的血。

  跪伏在她身邊的人,一邊朝著她磕頭、一邊說自己病得快死了,不管說出的話有多麼荒唐,只希望能吸吮到她的血,以求得他們心中所要的長、生、不、老!

  看到這一幕,藏在體內嗜殺鬥勇的戾氣再也隱忍不住,殷孤波抽起插在泥地上的斷刀,每個踏出的步子都像是煉獄中的惡火,燒裂一地。

  花複應立在他身後,捂著嘴不敢喊出聲,她不敢相信眼前如此淒厲的景象,竟會發生在富裕繁華的天朝裡。

  “孤波!”她的呼喊,終究沒將失去心志的殷孤波給拉回,他直直地踏往居月倒臥的方向,斷刀一揮,凝聚的刀風成了一把奪命的刀子,狠狠地剮過所有伏臥在她身上的人。

  他們食去她的血氣,他要他們交出一命來償她!

  “居月!居月!你醒醒。”殷孤波蹲跪在地,喊得心慌。“難道這就是你期望要救的蒼生?他們是怎麼待你的,怎麼待你的!”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居月的臂上,燒疼了她的傷口。

  “你是不是傻了,是不是妄想當菩薩?要不,怎麼這樣對自己?】她身上的每個傷口都留下深淺不一的牙印,他們心真狠,竟活生生地折騰她。

  “原來……是我貪心了……”當初一心只想捨己救人,但如今,她已經不知道她救的是人,還是披著人皮的婪鬼?“早知道,我就不應該恢復光明……”

  她的雙眼見到世間最醜惡的一面,不再心澄如鏡。

  “我後悔說了大話……我只想留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唔……”這話一說完,居月猛地心口一揪,嗆出血水,汙血濡濕了殷孤波的衣衫。

  “居月!”他忙將她抱起身,也不管一身的血腥氣味。

  “你該不會想帶她回茶樓吧?”花複應攔著他,衛泱怎麼可能再放過她?

  “我不帶她同去,她就是死路一條!”殷孤波不顧她的阻攔,橫過花複應的身側。“你若好心,就替我請大夫到茶樓裡。”

  “衛泱不會放過她的……”花複應話方說到一半,只覺天搖也功,腳底踩的泥地似乎就要四分五裂。半晌,這地底發出尖銳的吼聲,宛如是巨獸的哀嗚,更夾有女聲的哀泣。

  “不……不老泉……”殷孤波退了一步,這可怕的哀號聲,他曾在那片大漠上聽過,只是如今聽來更甚過那日的淒厲。

  抬眼望去,天光不知何時已經昏暗不明,而貴風茶樓那方隱隱嶄露著金光,隨後一道光輝直沖雲霄,強烈得讓人睜不開眼。不老泉已死!而長生不老的傳奇,也終歸是一則神話。

  殷孤波一腳踹開門,卻見到坐在房裡的衛泱,他雖吃了一驚,仍二話不說就將居月放在床榻上,差了幾個小僕拿來溫水與乾淨的布巾,等著花複應請大夫過來。

  一陣忙亂之中,也不見端坐在一旁的衛泱有想幫忙的意思,但更令人在意的,是茶几上擱著一把匕前、一塊紅布下罩。著一個隆起物。待小僕們走後,衛泱起身將門上了閂,殷孤波卻渾身戒備了起來。

  “要算賬,等居月脫離險境再說。”衛泱抽掉紅布,只見寶器閃著耀眼的光澤,他將它捧起並且踱到床榻邊,冷冷地說道:現在要取不老泉最後一口氣了。”

  “子泉已毀,不老泉怎麼可能還存有一口氣?”殷孤波擋在他面前,不讓他越雷池一步。

  “她的身體就是不老泉寄宿的地方。”衛泱打開寶器,只見裡頭盛裝剛才靈光乍現、直沖雲霄的子泉水。“我想,她最後應當是體悟到我對她說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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