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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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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雪。”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如此浩繁的雪景,他心底某處記憶被此刻的美景給輕輕喚醒……那逝去的曾經、還有她出現的最初。 “我陪你。”墨兒脫口而出,但才說完,一陣冷風吹過,讓她直打哆嗦。 “就憑你?”她的身子弱,哪裡禁得起雪地裡的酷寒?瞧她握傘的十指凍得發紫,就連雙頰都因寒冷而泛紅……他沒來由地感到心疼。 墨兒沒再說話,既然說好了不走,那麼她絕對會待在他身邊,這是她的職責,而她就該盡本分。 見她和自己拗上了,裴弁臉上難得有了笑容。 他猝不及防地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兩臂用力環抱住她,溫暖她冷冷的身子。 望著裴徹消失的方向,他好半晌才在她耳邊低語。 “希望……他趕得上今年除夕一塊團圓。” 馬匹低啞嘶鳴,雪地裡傳來陣陣馬蹄聲,最後停在大門臺階旁。 見馬夫將裴弁的坐騎牽到這,墨兒知道他將開始按例每日巡視延酒坊的工作。 她離開他的胸膛,發暖的身子被冷風一吹,忍不住猛打起噴嚏。 “快進屋裡。”他邊催促,邊幫她拉緊狐裘。 “墨兒要親眼看著大當家離開,這是我該做的。” “今日不必。”今天太冷,若天氣暖些倒無所謂,她要留在這裡多久,他絕不干涉。 “請大當家萬事小心。”墨兒走下階遣退小廝,拉緊韁繩,安撫地拍拍馬兒。 大當家一向習慣獨自巡視延酒坊,不喜歡有人跟前跟後的,除了她之外。或許也只剩下她還敢留在他身邊吧! 裴弁沒多說什麼,見到她走下臺階的動作後,鷹眼突地緊眯,銳利不已。 小嘴呼出白煙,懼冷的她,四肢發僵,但她必須風雨無阻做好自己本分之事,身為裴府總管,兩肩該扛的責任本就不輕鬆,她早已習慣要刻苦耐勞。 裴弁步下臺階,將她拉進自己懷中。“叫你進去就進去,你是耳朵聾了?還是覺得反抗我很有趣?” “墨兒不敢。”他怎地心情又不好了! 裴弁眯緊墨黑的眸,口氣森冷。“等會進屋後去找崔翇,我不是白白養他當食客的。” “崔大夫?要我找崔大夫有什麼事?”崔翇是裴府的專屬大夫,素有華陀再世的美稱,但墨兒不明白找他何事? “等我回府後,別在我面前一拐一拐的,真是礙眼。”今早那一跤,准讓她腳踝扭傷了,若非她下階的模樣和平日有些不同,他也不會發現。 墨兒盯著自己的腳,除了覺得冷之外,並不覺得有任何異樣。 見她毫無反應,裴弁沉聲道:“別等傷勢嚴重才有警覺,我不要一個跛腳丫鬟跟著我。” “是。”墨兒答應了。真不懂這個男人,明明是關心她,幹嘛老說這些傷人的話。 “快去!”裴弁身守利落地躍上馬背,臨走前再催促了她一回。 他冷冷的目光,讓墨兒不敢逗留,拉高裙擺轉身進府,直至聽見身後馬蹄遠去的聲音,才停下腳步望向那道遠去的身影。 他陰冷的眸光、他關懷的方式和初相識時一樣,一切都沒改變,讓她覺得好無情,卻又無可避免地感到溫暖…… 她的記憶,在此刻跌得好遠好遠,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年冬天,墨兒隨裴弁進了裴府,他叫人幫她換件能看的衣物,給她些像樣的食物後,就再也對她不聞不問。 來歷不明的她,因為無父無母、又不肯說話,在裴府老被傭人的孩子欺侮,日復一日,她變得更加孤僻。 某日,墨兒在庭院裡遇到一群剛闖完禍、被大人責罰的野孩子,他們遷怒地將怒氣發洩在她身上。瞧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懂得哭,比揍不吭氣的布娃娃還帶勁兒,因此這群孩子一路將她追打出府。 墨兒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逃到郊外湖邊,仍被他們逮住,亂拳飛腳讓她無處可逃,最後他們將無力掙扎的她扔到結冰的湖上,瞧她躺在湖面上一動也不動,這群孩子怕自己打死人了,登時作鳥獸散。 躺在結冰的湖面,隆冬刺骨的寒氣沁進骨子裡,四周一片寂靜,雪無聲飄落,墨兒仿佛能夠聽到身下冰層裂開的聲音,可她卻連半點逃跑的力氣也沒有。做人好苦,她再也不要做人了…… 裴弁尾隨著孩子們的足跡而來,他看著倒臥在湖面上的小小身影。 他以為她能靠自己扭轉可悲的命運,所以始終像個旁觀者般對她不聞不問,希望能看見她和那群孩子堅韌的搏鬥,怎料她最後讓他失望了。 湖面冰層碎了,她慢慢沉入水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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