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霓 > 巧繪麗人笑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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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火燒得啪啦作響,高竄的火苗如夜裡螢光,將殘敗的破廟映得有如白晝。 百年來鼎盛的香火,在朝中逐步邁向盛事太平之際,被人們遺忘在歲月的洪流之中,最後斷了綿延不絕的香火,再回首已是人煙荒蕪之境。 一道倚在火堆旁的身形極為修長,墨黑的眼瞳流轉著淡淡的冷漠。他把玩著手裡一塊玉牌,通透的玉光在黑夜裡顯得極為耀眼。 眼皮一合,他淺淺小寐著。不曉得被他扔在乾草堆裡的丫頭幾時會醒來?那一掌他似乎使得太過用力,她昏睡了足足一個時辰,到現在都沒清醒的跡象。 收起玉牌,傅玄溟脫下大靴,那丫頭的嘴也真是夠利,咬得他快要脫下一層皮了,脛骨上烙下一圈齒印,傷勢像被小獸咬傷般慘烈。 沒遇過哪個女人性子像她這般暴烈,她看起來明明就是一臉可欺的無害樣。戚墨一個斯文人,卻養出個怪丫頭,傅玄溟不信自己會綁錯人,但是她一點也不像勤於墨戲的閨女,反倒粗野得像個未開化的小蠻子。 穿上靴,傅玄溟方抬頭就見到她悠悠轉醒,那張臉還在乾草堆裡蹭個幾下,滾了半圈,打了個呵欠才睜眼。 哎,他沒見過有人遭綁還可以睡得如此怡然自得,完全忘了自身處境。傅玄溟嘴角掀了掀,不甚明顯的哼氣聲逸出,嘲諷著那丫頭的沒腦筋。 戚寶寶揉揉後頸,覺得十分疼。「我是跌倒摔到頸子了嗎?」怎麼痛得像是被人砍了一刀的感覺呀? 「醒了?」傅玄溟一手擱在曲起的膝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戚寶寶。「你睡得很熟呐。」 「你!」戚寶寶瞠大眼。她是不是睡迷糊了?要不怎生得此幻象,見到小巷遇上的惡人?「我應該是睡傻了,甭怕甭怕,再躺下去醒來就不見了。」 說完,戚寶寶拉攏衣襟,腰杆子打直又倒下,合上眼後心想,可能是最近她攤子顧得太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傅玄溟冷眼看著她一人唱戲,單薄的身子翻來覆去,小手摸了摸底下躺著的草堆,突地整個人彈起來,大喊一聲。 「我的床呢?」她戚家再窮,也還能貪個木床棲息啊! 而回應戚寶寶的,是一室的沉靜,靜得像是若突然有什麼鬼怪走出來,也不足為奇。而此刻,靜得連自己的吐息聲都能聽聞得一清二楚。 他自始至終都在旁冷眼相對,俊逸的容貌帶有一絲嚴酷的氣息,掩不住的神秘感自他身上流泄而出。 那張容貌俊得適合藏匿在黑夜之中,就算如此仍可察覺到他的出色。俊美得讓人印象深刻,陽剛中帶有一絲跋扈的飛揚,戚寶寶沒見過有男人的相貌如此衝突,卻又極為融合。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骨碌大眼轉了一圈,戚寶寶再困也曉得這是間破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於禮不合,況且她壓根兒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才睜眼就從小巷換成這破廟,她該不會是被…… 「我們戚家是很窮的!」老天,她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會無端遭綁呀! 傅玄溟眼一瞟,眼神透露出輕蔑的意味。先前她不是囂張的極力反抗,像個小潑猴般又咬又叫嗎? 「我知道。」瞧她身上那套破爛的衣衫,比他腰上的玉帶還不值錢。 「那你綁我做啥?」戚寶寶想破頭都無法得知他們戚家究竟與誰結冤,除非是老爹進城前跟飯館賒菜錢沒還清,要不他們戚家可是和誰都隨和好相處的人。 「多問對你沒好處。」傅玄溟拋了乾柴進火堆裡,夜又沉了些,吹進來的晚風更寒冷了。 「喂,要死總得討個明白啊!不明不白的,要是赴了黃泉路,我肯定是鬼哭神號。」戚寶寶縮著腿,蜷曲在草堆之上,她心底其實很害怕,可是天生就是嘴硬。 「那也不關我的事兒。」傅玄溟三兩下就打發掉她,沒見過哪個被擄來的人還那麼多話,恐怕死後那張嘴也依舊是喋喋不休。 戚寶寶惡瞪對方一眼,若是有機會,她很想撲過去咬得對方遍體鱗傷,才肯善罷甘休。 「擄走我你能換幾個錢?」莫非是要將她賣給把人當做牲口買賣的販子? 「你以為自己的樣子值多少銀兩?」傅玄溟這話像是把利刃,硬生生戳進戚寶寶的心窩,擺明就是嫌惡的口氣。 「你擄了人還要嫌對象不好,這種缺德事你做了不怕死後下地獄,受千刀萬剮嗎?」 「若真要說做缺德事,我還真沒一樣有少過。」傅玄溟輕笑出聲,什麼死後輪回那一套,他才不信。 「是啊,都當起土匪來擄人了,什麼惡事沒做盡?」戚寶寶譏笑他一句,覺得大快人心。 「你要是安靜些,還能留有小命見明日朝陽。」 「既然不知自己何時會死,死前不多留幾句話,哪知下輩子還有沒有那福分投胎說人話!」她說不準還活不過今晚呢。「人在做天在看呢。」 「你鬼話連篇。」傅玄溟神色一凜,又拋枝小柴進火堆裡,燒出猛烈的火花。那雙藏在火苗後的眼眸,冷得快要將戚寶寶的心窩凍成寒冰。 抱著腿,嚷了半天不自覺喉嚨一緊,感覺口渴。「我想喝水。」 「這是話太多的報應。」而且還是現世報,傅玄溟不悅地說道。 「給我水!」 「沒有!要喝水就自己想辦法。」她以為被擄了還能當千金小姐,讓人伺候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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