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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沒別的本事嘛,夏日洗衣倒是不錯啊,多清涼,只是今年六月天生異象,不然往常這時,我洗好的衣都要繞大街一圈啦!”

  夏衫薄如絲,她大多都是洗官小姐,或是大酒樓裡姑娘的衣衫,那衣衫豔色絕倫,入衣盆裡攪在一塊,深的淺的,紅的綠的,黃的紫的,挺賞心悅目的。

  況且,姑娘的衣料子都不禁搓,也不沾髒,她大多將同款的布料子一塊洗,踩個兩下便乾淨,要洗掉的也是汗水和胭脂香,不像冬衣得搓洗得那麼辛勞。

  “曬起來時,才漂亮哩!飄在風裡的衣料,美得你都捨不得眨眼咧!”

  符華堂輕笑,也只有她會把這種幹苦差的活兒講得這麼好。能這樣活也不錯,沒那麼多計較,也沒那麼多煩惱,不必到死都要和記憶與不甘苦苦糾纏著。

  鎖拆到一半,祝君安抬起頭來問:“小符哥哥,你是不是很閑?”

  “怎麼說?”符華堂嘴角抽動了下,這張嘴講出的話依舊不甜哪。

  “要是忙的話,你怎還有空來?你在貴風茶樓是做什麼的?”

  “管賬的。”若不是她近半個月都沒來找他,他也不會今日拿解鎖的理由來找人。一來是想見識她的本事,二來是想看她是否還活著,會不會又因為不長眼,被哪個仇家給尋上了。

  “做賬房呀!難怪上次你身上帶著茶樓的存條。”祝君安眨了眨眼。“那……我把存條給弄毀了,你回頭怎麼對帳?”

  “回樓子拿大印,去錢莊再領一回。你以後別再當賊,這回遇到我算你走運,下次被逮進宮府裡,哭都沒人理!”想起她的惡行,符華堂實在很苦惱。

  祝君安含糊地應著,手裡仍扭著鎖,一個個將兜上的字給對準。

  “喔,對了!你上回說國師府有蟾蜍咬珠的圖樣,真的假的?”

  水靈的眼睛骨祿一轉,終於知道他真正的來意。

  “是啊!就和你紙上畫的那張一模一樣。”

  “可是,你浣衣怎麼會看見?”這類的寶盒應當要妥善保管的,怎會輕易讓外人知道。

  “嘻嘻,其實是我和國師府裡的大小姐親近,所以她才告訴我的。”祝君安掩嘴偷笑,狡詐的模樣實在像個小鼠輩。

  “是嗎,你還真有人緣。”符華堂思索著,他該怎麼才能見到那個盒子,如果真是同樣的樣式,那麼配這琉璃鎖頭就是一對兒了。

  “小符哥哥,你很想見那個金寶盒嗎?這鎖頭到底是不是在你身上呀?”

  “這世上要是有這樣造工細膩的東西,你會不想見嗎?”

  “想呀!唉呀,你還沒回答我呢!琉璃鎖頭是不是在你手裡?”嘖,竟然對她四兩撥千斤呀!“偷偷說嘛,我不會跟別人說,就算老爺也不說喔!”

  “沒有。”符華堂挽著滑落的袖口,繼續踩衣。

  “喀”地一聲,接著是祝君安放肆地仰天狂笑。

  “解開啦!解開啦!不過就是區區個『天官賜福』嘛!”

  符華堂看著她開心地跳著怪舞,一會兒兩手高舉頭頂,一會兒又拍著兩膝,對著他繞啊繞的,實在很滑稽。

  祝君安將鎖頭塞進他手裡。“好啦!我把鎖解完了,小符哥哥把我的衣踩完,我先去睡上一覺,你就繼續吧!”

  “呃……”符華堂看著手裡的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符哥哥,如果你想知道國師府裡的寶盒,就自個兒想法子吧!我可是不會幫你的喔!”

  “我又沒這麼說。”他是有偷想一點兒,怎麼會……

  “是呀,你是沒說,可是你的眼神都告訴我了呀!”祝君安回過頭,朝他淡淡地笑著。“你從以前到現在,也是沒變呀!”

  第六章

  夜色深沉,濃得似硯裡化不開的初發新墨。

  呿!他哪裡沒變?又不是奶娃娃,他可是個堂堂男子漢,都長得足以頂天立地了,哪還是她嘴裡那個小鬼?

  一想起祝君安前天說的話,就讓人不好受,這小娃兒嘴巴真是不甜!

  符華堂自鼻頭冷冶地哼出聲氣,蒙在黑巾後的桃花眼,流泄出淡淡的光采,在黑夜裡隱隱發光。

  這幾日,他翻進國師府已經不下數十次,夜也翻、日也進,走這宅子熟稔得有如踏進貴風賬房,但就是沒找到半點像是金鎖寶盒的東西。

  藏匿在大樹上,符華堂伏下身,與夜幕融成一塊兒,透過樹杪間的縫隙探望底下官邸裡的一舉一動,顯得小心謹慎。

  窩在樹頭上有一個多時辰,偶然見著底下有幾個提燈夜巡的小婢,整座國師府靜得毫無人煙,死寂得簡直像是沒人氣的空宅,就算突然冒個鬼影出來,符華堂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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