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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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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了,這裡沒有別人。”他在她身邊坐下,態度嚴肅冷峻。 “怎麼有空了,您不陪皇上嗎?”她雖問著,但卻毫無表情。 “總得給個喘息的餘地,況且朝野非我一人獨大的局面,不怕找不到人作陪。”他口氣冷淡,陳述事實。 段碔以冷漠的眼神注視著女兒。她是個一命換一命的孩子,她的出生奪去了妻子的生命。他無法原諒她,然而再怨也不過如此,畢竟她身上流著自己和最愛女人的血,再恨也不願見她孤孑無依,所以他給了她一切,可卻未曾讓她嘗到父女間該有的親情。 段羽霏眼中的冷,猶如段碔心底的冰,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以這種方式相處。或許她是愛著段碔的,但就另方面來說,她是怨著的,但其中占的情愫誰多誰少,她也從未探究,因為她無法報答他什麼,唯有做段碔人人稱羨的女兒,才能撫慰自己奪走母親的事實,而她的存在,只為了這如此可悲的現實。 她斟杯茶給段碔。“喝些茶吧,這味道也許您會喜歡。”冷凝的眼、霜寒的語氣,他們之間一向如此冷清,彷佛天地之間,他們是最親近也是最疏遠的人。 “亞晉沒來嗎?” “沒有。” “他說他會來的。”段羽霏毫無半點反應。 這段皇上御賜的姻緣,並未讓她心動。她將一切激烈的情緒全遺落在前世了。 她習慣平靜,也喜歡冷寂的自己,更明白死沉的心湖,註定這生不會激起任何漣漪。 有個溫文爾雅的男子走了上來,他的笑容如春風拂面般溫柔。 “來晚了。”甫站定,他向兩人問候,態度從容不迫。 “來了就好,我這才在想你怎麼還未來,嘴裡正念著,你人就到。”段碔笑開來,不見先前和女兒獨處時的冷漠。 “被事情耽擱住,方才剛交代完底下人,便趕著來這兒。” 那些話,顏亞晉向段碔說,更是對段羽霏解釋。雖然她只是冷淡地看著他,但顏亞晉卻已經感到十分開心。 自皇上賜婚迄今,已過兩個冬季,他終究探究不到她的所思所念……若非他的身分特殊,無法長久伴在她身邊,這樁婚事也不會一拖再拖,至今近乎無聲無息。 顏亞晉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感動她,而絕非是欽點的皇命難違。如果她肯點頭,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迎進府裡藏著、寵著。 “今年燈會比以往熱鬧。”顏亞晉望了樓臺底下一片火紅的景象,心裡暗歎自己存在對於段羽霏來說,好似可有可無,讓人不免心灰意冷。 “現下日子一天比一天安穩,百姓當然過得好。”段碔相當滿意這個准賢婿,說是乘龍快婿也不為過。“邊關若非有你捨生忘死的守護,恐怕安逸的生活也難維持。” 身負朝廷重任,顏亞晉肩負“車騎將軍”職銜,身分僅次於三公。普天下蒼生百姓的安危,維繫在自個兒掌心,他怎能輕易表現出兒女情長? 他微微一哂,明白自己並非段碔所言那般。撇下身上輝煌功績、戰袍下的血肉之軀,也不過是介凡夫俗子,一樣有情有欲、會愛會恨……不是無堅不摧,也絕非聖賢。 顏亞晉心裡清楚,為何自己願意將生死置之度外,馳騁在沙場上,只因為這裡有他值得用命守護的人,否則他不會甘心一次次在鬼門關前遊走,徘徊來去。 “只是僥倖罷了。”顏亞晉笑容略略苦澀。 因為這裡有她,所以他以性命相守,那句擱在心底,盼望擁有她後半生的話,顏亞晉始終不敢開口詢問,怕是聽見心傷的回答,教自己情何以堪? 段碔朗聲大笑。“賢婿真是太謙虛!” “王爺,亞晉還找來朋友一道賞燈,這回要是沒他幫忙,恐怕還要遲些時候赴約。” “應該的、應該的!人多才熱鬧,待會兒我叫底下人備些小菜點心,款待你的好友。”段碔作風不拘小節,相當好客。 “你不介意吧?”顏亞晉轉頭問著段羽霏,一雙眼不舍的流轉著。 “無妨。” 見她一貫冷淡,顏亞晉倒不怎麼放心上。她一向如此,而他也習慣了。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拾級而上,每一步都顯得那樣踏實,那麼從容。 來人一身暗色錦衣,將他精壯的身段包裹得完美。劍眉星目、沉穩的氣息,凝聚在剛毅的臉龐裡,顯然歷經許多滄桑。 站定腳步,男人淡掃一眼,迎向眾人的目光,懾人的氣勢銳不可擋。 一瞬間,段羽霏以為自己又跌入夢中,佇立在那片腥紅無情,宛若地獄的茫茫大漠裡…… 那股排山倒海的悲憤,隨著她的呼吸之間,從體內深處湧入四肢,教她動彈不得,無路可逃、無處可躲,進退兩難。 樓臺之上,燈火熠熠,綴成白晝,令人神迷。 “羽霏,你怎麼了?”她的不對勁讓顏亞晉感到困惑,他從沒見過她那張冷淡卻又姣美的面容中,洩漏出如此激動的情緒。 段羽霏沒說話,那雙含冰的眼定定地鎖著眼前昂然魁梧的男子,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眼中就已有對方的存在,如鋼刀般刻印在她的眼中、她的心版,甚是她的神魂之中。 “在下尹蒼奧。”站在她面前,男子恭謹地朝她抱拳問候。 段羽霏握緊雙手,那低迷沉穩的嗓音彷佛在耳邊吐出,輕輕地撫過她的面頰,但卻令她震盪。 他看著她,火熱的眸在心裡將她的容顏,刻了一筆又一筆,每一筆都包含他的熱烈、他的眷戀、他的渴望,以及他至死不渝的信念。 他曾經在生死輪回裡找尋她的身影,也在紅塵俗世中尋求她的芳蹤。以為今生又如同前世,又要抱憾終老一生,還打算將希望寄託在下個輪回裡。怎知,百年間歲月的洪流裡翻滾著,在這生終於能夠見到她一面了。 五百多年……已經過了五百多年了啊—— 尹蒼奧壓抑不住激動的洶湧情緒,他仍舊是百年以前,那個雖披掛上陣,卻滿心眷戀她的大將軍……而她還是不是那個只為他而笑的羽兒? 段羽霏微啟紅唇,然而卻說不出半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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