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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街市,人潮洶湧,車馬往來;各種嘈雜聲響混雜,熱鬧非凡。

  裴徹一個人漫步在街道上,偶爾與路人擦肩時小小碰撞,他卻不引以為意,反倒是撞著他的人,莫不鞠躬哈腰,趕緊飛也似的逃命。

  西陵城內,哪個不知裴家莊在京城的勢力?一戶人家六個當家個個撐起一片天,幾乎壟斷整個江南的生意,尤其是裴二當家,在江南一帶名氣可是響叮噹。

  裴徹的甕器不但炙手可熱,他廠裡製作的瓷器更是有口皆碑,只要店裡出品的甕器或瓷器,都會在底下烙上商號的名字與編號,以杜絕仿冒。

  每個環節都嚴格把關,因此裴家甕器價格稍高,品質卻非常精良,大戶人家更少會收藏一樣裴家的瓷器。

  裴家的興起是一則傳奇,跨足的經營範圍涉獵廣大,無論是食衣住行,樣樣都少不了要看裴家人的面子,多少讓個幾分。

  據說某年全國鬧起旱災,還是裴家大開糧倉,濟苦賑貧,與百姓同甘共苦,這才得以免除一場禍事。為此,還贏得皇室表揚,更讓裴家錦上添花。

  轉眼間,裴徹到西陵也有些時日,屈指算來,他離家已將近半年之久。

  往年中秋時節,裴家人終年忙於經營商號,根本沒有時間相聚把酒話月、風雅一番。而今,裴弁已成婚,身為大嫂的墨兒從小因為流離失所、形單影隻,非常重視家族間的聚會,只要是特殊的節令,大夥也會有默契地為她而團聚。

  團聚?裴徹看著周身來來往往的人群,究竟有多少人與他一樣,縱然有個棲身之所,也仍舊感到孤單?

  那種孤單,是找遍天下間所有言語,都形容不出來的一種空幽。就像是風寒,初染上並不引以為意,仗著自個兒身強體健,毫不留心,直到病症出現,才為此高燒咳嗽,嚴重的,說不定還會因此而死亡。

  有一天,他是不是也會因為寂寞這病,而讓原本跳動的心慢慢步向死亡?

  裴徹輕笑,自從墨兒與大哥成婚後,也帶走他心底某一塊情緒,就像書頁被人撕去一角,再也拼不回原來的模樣。

  裴徹的身影依然穿梭在人群中,高大頎長的背影看似堅強,甚至帶有一絲的傲然冷淡,這些年來,他總將自己的心情,藏斂得很好。

  好到,甚至讓人察覺不出,他也是會害怕孤寂的……

  “要我說幾遍?我不是你弟弟!”少年一把推開鳳笙,怒氣衝衝。

  陰暗污穢的街巷中傳來怒駡聲,比起大街上的熱鬧喧騰,這裡的角落似乎還留有幾分死亡疾病的可怕氣味,幾處凹陷的窪洞,上頭留有灰黑的積水淤泥,隱隱飄散出肮髒惡臭的腐敗酸味,令人不禁作嘔。

  “友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鳳笙跌坐在地,對弟弟的粗魯不以為意。

  這些天,齊克力替她打探友福的消息,才知道他藏身在這裡。

  “爹和娘,他們是不是也來城裡了?”鳳笙起身,不在乎衣裙被泥巴弄髒。

  “我說過,不認識你!你是不是瘋子啊?”少年又叫又跳,簡直快要氣炸了!

  “友福!你究竟在說什麼!我是你的大姐鳳笙啊!”這些年來,她有多麼想念他們,他難道不曉得?

  “我才沒有什麼大姐!就算有也不會是個人盡可夫的花魁!”

  “啪”地一聲,鳳笙賞了他一巴掌,又怒又氣,可是心底卻也跟著後悔起來。

  “別人可以這樣看我,但你不可以!”鳳笙把委屈擱往肚子裡,這下子,她總算是在多年以後,見到想念的家人了。

  “你明明就是個青樓女子!難道不是?”他大聲咆哮,蓬頭垢面,就像個未開化的小蠻子。“那天大街上,我就是聽到別人這樣喊你的!你羞也不羞?”

  “藍友福!我不准你這樣說我!”鳳笙伸手,又是一巴掌。

  “你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鳳笙不禁眼眶泛紅,對於小弟的責難,她的心都碎了。當年難堪的情景,一瞬間又湧現心頭。

  儘管這些年已過,然而每當夜裡輾轉難眠之際,每每憶起,她也總免不了暗自垂淚,她就是活在這樣的煎熬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現在。

  “你的苦衷?像你這種貪求富貴榮華的女人配談什麼苦衷?藍家最大的恥辱,就是出了你這種女兒!”藍友福指著她的鼻頭破口大駡。

  “閉嘴!”

  “心虛了嗎?你也懂得羞恥?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女人,只求吃好穿好,出入華貴馬車,身著綾羅綢緞就夠了,哪在乎別人怎麼看你!”

  鳳笙再度伸出手,重重甩了藍友福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友福,在今日以前,我從不曾這樣打你。所以,你變得無法無天嗎?”鳳笙痛心疾首,為何他要這般誤解她?“這些年,你曉得我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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