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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他們壓根兒就是想著裴燁口袋裡的錢,哪裡想她來著?

  白水嫣直瞪眼,藉故搭上話後,就再也沒瞧自己的雙親一眼。

  他們今日來城內後,想必未來要將兩人送走,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兒……

  晚膳結束後才半個時辰,裴燁與江湖味兩兄弟坐在廳堂內,三個男人臉上一致出現難得的疲態,好似剛打完一場仗,劫後餘生地淒慘歸來。

  “我說三當家,那真是白姑娘的爹娘?”江味再也忍不住提出心裡的疑問。

  “如假包換。”按著眉心,裴燁簡單扼要的回答。

  “但俺怎看怎不像呐!”江湖搖搖頭,無法將從來不曾大聲說話的白水嫣,與剛剛那對嘰哩呱啦,一開口就不知道何謂停止的夫妻聯想在一起。“白姑娘該不會是被人家給撿回來的吧?”

  “對對對!三當家,你確定真沒古怪?”江味也附和大哥說的話。

  裴燁揚高眉。“我保證白丫頭的身世,絕對沒半點令人猜疑的地方。”他可是一路看她長大,當初在伯母大腹便便之時,自己還高興往後的日子有人陪了。

  “那白姑娘還真是獨樹一格了。”江味也是想不透,倒是見識到一樣米養百樣人,天底下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

  “丫頭以前沒有那麼悶的,身體也沒現在差。就像那天遇上土匪打劫,你們不也見識到她力大無窮?”裴燁放下手,目光飄得很遠。“她高興時大笑,難過時大哭,有什麼說什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不理她。”

  成天跟前顧後,總嚷著以後要當他的娘子,也要保護他不受別人欺侮……裴燁此刻想來嘴角不禁有了笑意。

  “三當家,既然白姑娘從前是那模樣,可現在也變太多了。”江味沒有惡意,只是覺得白水嫣應當再活潑一些,別那麼死氣沉沉,多添些人氣味,必定也是朵清新可人的小花。

  “或許是久病不愈,才讓她轉了性子,像我從小就是個藥罐子,因此個性同樣古怪得很。”

  裴燁常常覺得,他在白水嫣身上見到以前的自己,那樣悶悶沉沉,那樣陰陽怪氣,那樣不討人喜歡。

  比起小時候的他,現在的白水嫣還可愛些,許是女孩子家天生就有讓人憐惜的特質。罵不了口、說不了嘴,總想處處忍讓點。

  但是,偏偏白水嫣既不任性,也不會仗著自個兒身子骨弱,時時使喚人家,她總是安分守己地護著自己應有的本分。

  裴燁看過太多太多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縱然她們很美麗,其實不就是被刻意雕琢過,增添幾筆若有似無的俗豔。

  不似她,簡簡單單的模樣,既純粹又天然,就像是風中搖曳的小花,雖然不夠顯眼,可仔細觀察,也能察覺到她的可人。

  “嘖!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白姑娘手上的鈴環。”江湖撫著下巴,正苦惱著想不起究竟是在哪裡見著的。

  “是不是古董雜貨鋪那兒?白姑娘的鈴環,做工倒不像這幾年流行的樣式,太古老、太陳年了。說不準,在雜貨鋪啊、當鋪啊,可以見到同樣的飾品,運氣好的話,可以當傳家寶,以後價值就水漲船高啦!”江味對於首飾,沒江湖那般考究,只將眼光放在利益上作衡量。

  “不是,雖說京城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可我還沒見過像白姑娘手上那花樣老舊的鈴環。”江湖看向主子。“三當家,你說那鈴環從前是你的?”

  “嗯,我爹從前做生意時帶回來的,記得在我兩歲時,手上就有了。”對於那只鈴環,裴燁只覺得太小家子氣,可款式讓他很喜愛,縱然哥哥們老嘲笑那是女孩子家的玩意兒,他也不甚在意。

  後來,某日白水嫣因為調皮而摔傷腿後,抱病期間,她經常哭鬧不休,老是黏著他,更要他日日陪、夜夜伴。

  當時體弱多病的裴燁,哪裡禁得起這樣的折騰?於是就將戴在身上多年的鈴環贈她,讓它代替自己與她相伴。

  他想,或許也是因為那只鈴環,讓白水嫣經常睹物思人。

  “哎,不是聽說有段時期,盜墓盜得極凶,古玩攤上到處都有陪葬品,一手轉過一手,好向識貨的行家牟取暴利嗎?”直到現在,盜墓也是層出不窮,皇室造的陵寢機關重重,越造也就越精密,為的就是防堵後來的盜賊,不讓宵小竊賊連死人的陪葬品也偷。

  關於這點,江味就很有心得。這種小道消息,通常他都非常靈通,標準商人的手段。

  “沒個準兒,那鈴環或許就是人家的陪葬品!”江味此話一出,立刻收到裴燁的白眼,他只好很沒種的癟癟嘴,裝作沒看到。

  江湖沉思著,一路勾出自個兒從前瀏覽過相關記載的記憶,對於首飾的樣式或是打造的材質,都有一定的研究。而鈴環的花樣他應該曾經見過,應是某個朝代特別的鑄法。

  “啊,我想起來了!”江湖跳起來,忽然想起那陣悠揚悅耳的鈴聲。“那只鈴環應是先秦早期的鑄法,我還記得那鈴環聲音特別清澈,向流水聲一樣。當時那種鑄法,是少數師傅才懂的工夫,而且從不外傳,現在恐怕早已絕跡了。”

  “大哥,你還真是工夫下得透澈啊!”江味佩服,沒有江湖的好耐性。

  “你說的,該不會是當時工匠私下流傳的鑄法?”經他一提起,裴燁也略有耳聞,在先秦時期曾傳說有種鑄法,讓金屬的接縫處異常牢固,後來發展至兵器上,不過這也是無意間流出來的工夫。

  “可除了那獨門的手藝之外,我記得之前讀過的記載裡,提及有批先秦時期的陵墓所流出的古物,其中有只鈴環還真是災禍連連,每個它跟過的主人都沒幾個好下場。”

  “那不過是穿鑿附會罷了。”裴燁嗤之以鼻,不信江湖嘴裡那套。

  “三當家不也說過,你小時是個藥罐子,而白姑娘之前身子骨健朗……”江味指著裴燁。“但如今呢,你們倆不就正好顛倒?”

  “胡說八道!那可是我贈她的首飾,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害她現在病懨懨的、沒有人氣嗎?”裴燁破口大駡,哪有人把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兒兜在一起?

  “俺也不信,咱們聽聽就算了,別把事情看得太嚴重。白姑娘體弱,崔發大夫也說是天生的,咱何不當她生來就是這命?”江湖只是很好奇鈴環的造工別致又簡單,會有這傳言也是無心。

  然而,就因為江湖的話,讓裴燁開始思索一件事……

  從她虛弱的身體,他見到當初病弱的自己的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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