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香彌 > 娶你添好運 | 上頁 下頁
十五


  不久前,她將堂妹帶到醫館,坐堂大夫診治後,搖頭說道:「這姑娘的身子虛耗過度,又操勞太甚,已病入膏肓,怕是不出兩日就……你們為她準備後事吧。」

  也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堂妹忽然轉醒,抓著歐水湄的手說道:「謝謝,你是這十年來我唯一遇到的好心人,因為爹爹當年所做的事,這些年來,我受盡了別人的嘲笑唾駡,我爹娘和哥哥只會打我罵我,為了多賺些銀子,還讓別人糟蹋我……我早就生無可戀,沒想到死前還能遇到像姑娘這樣的好人……你快走吧,晚了,怕要被我哥哥和爹娘他們纏上了,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一口氣說到這兒,她已沒力氣再說下去,放開了她的手,輕推著她,催促她離開。

  歐水湄不忍心在這時離開,仍緊握著堂妹的手不放。

  杜嬤嬤見狀,勸道:「夫人,姑娘先讓醫館的人照顧,眼下已耽擱許久,咱們還得趕回王府,再遲,恐怕王爺和王妃要生氣了。」

  跟過來的芳容也勸道:「夫人若是不放心,要不奴婢安排個人留在醫館裡幫著照顧,夫人先和大人回敬王府吧。」

  歐水湄想了想,這才肯上馬車,臨走前,她擔憂的再看堂妹一眼,對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可那笑意卻悲傷得讓她鼻酸。

  至於季長歡則是自始至終都未曾下馬車。

  回到馬車上,歐水湄告訴他,「大夫說她就快死了,沒兩日好活。」

  「她是死是活與我無關。」當時說著這話的他,眸裡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冷酷。

  先前他還一臉冷酷無情,哪知一進了敬王府,馬上又變回溫潤和善的模樣,她真的被他弄糊塗了,不明白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王妃笑吟吟的接腔道:「可不是,咱們兩家如今成了親家,往後可要多多親近,若是有什麼事,派人過來說一聲就是。我們水湄啊,性子直,可從沒什麼壞心眼,要是她哪兒做錯了,長歡你多提點提點她,讓她改改就是。」

  「岳母言重了,岳母將水湄教得極好,她性子坦率,不矯揉造作,十分難能可貴。倒是我父親早逝,薇兒無人可教導,若有做得不好之處,還望岳父、岳母能多多包涵。」季長歡也溫言回道。

  坐在季長歡對面的歐清暉聽了他的話後,從鼻孔裡重重哼了聲,「哼,假惺惺。」

  「清暉,不得胡說。」敬王妃輕斥二兒子一句,不想兩人吵起來。

  「我哪有胡說,他這人本來就虛偽……」

  歐清暉不服的反駁,話還沒說完,便被敬王喝斥,「夠了。」他看了眼季長歡,望見他那張與他父親生得有幾分神似的臉孔,心緒複雜。

  他與季明澄曾是摯友,不想卻因一本書而翻臉絕交,那本寶鑒的內容有關玄學與奇門遁甲之術,對歐家來說並無多大用處,當初先祖傳下這本寶鑒時,同時留下遺言嚴禁歐家後代學習書上的那些奇術,歐家後人遵從先祖遺命,從未有人翻看書裡的內容,書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了下來,已傳承了十幾代,結果卻在他借給季明澄後遭竊,無法再傳承下去。

  季明澄死前,曾讓人帶來一封信給他,裡頭只寫了幾個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棄舍寶物,方得安樂。

  他壓根不信,認定這分明是季明澄的狡辯之詞,他氣惱他臨死前都不肯說實話,還故弄玄虛,留下這番話來為自己脫罪,但季明澄人都死了,這事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敬王發話後,席上眾人安靜的各自用膳,沒人再出聲。

  歐水湄懷著心事,神思不屬的只機著白飯,也沒夾菜吃,忽然看到有人夾菜到自個兒碗裡,她才回過神來抬頭望去,竟是季長歡。

  迎上她的眸光,季長歡微微一笑,那笑容溫潤如春風,惹得她一怔,接著想到先前的事,她悶悶的埋頭大口將他夾來的菜給吃進肚裡。

  敬王妃暗自留意著女兒和女婿的互動,女兒傾心于季長歡,當初得知皇上賜婚時,女兒有多歡喜她是一清二楚,這會兒竟這般神情,讓她心生疑慮,思忖著用完膳後,可得好好問問女兒是不是在季府受了什麼委屈。

  午宴結束後敬王妃便尋了個藉口,把女兒給叫到她的院子去。

  房裡都是心腹的婆子和丫鬟,敬王妃拉著女兒坐下,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告訴母妃,是不是季長歡欺負你了?」

  歐水湄神色訕訕的搖頭。「他沒欺負我。」

  「那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敬王妃心知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女兒才會這副鬱悶模樣。

  歐水湄張了張嘴,想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母妃,可話到了嘴邊,思及什麼,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在母妃面前說季長歡的不是。

  看著一向直性子的女兒竟罕見的吞吞吐吐,敬王妃更覺得事情不尋常,非要問個明白不可,她不禁沉下了臉來,語氣也嚴肅了幾分,「你老實說,可是季長歡給你氣受了?」

  她琢磨著在季家除了季長歡,應當也沒人敢招惹女兒,所以思來想去,女兒這般異常,定是與季長歡有關。

  「他沒欺負我啦,是……」在母妃的逼問下,歐水湄終究還是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母妃,也老實說出她心中的疑慮和困惑,「他絲毫不顧念那姑娘是他堂妹,還說她的死活與他無關,您說,他怎麼能這麼無情?」

  聽完,敬王妃啼笑皆非,沒想到讓女兒耿耿于懷的竟是這種事,她輕笑著開解道:「你也不能怪長歡無情,委實是當年他那兩個叔叔和嬸嬸們先把事情給做絕了。」她拍拍女兒的手,接著又道:「長歡到底是個凡人,他無法原諒叔叔嬸嬸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堂妹是無辜的啊!」今天要是換了尋常人,會有這樣的反應還說得過去,可季長歡是大行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師,是被世人所稱頌、被皇上所倚重,才智卓絕又仁慈寬厚的國師,他該明辨是非,不該遷怒於無辜之人。

  見女兒仍一臉迷惑,敬王妃稍加思索,便明白女兒的心思,她握著女兒的手,溫言開導,「話是這麼說,可誰教她是他三叔的女兒,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同樣的,一人作惡也會拖累全家。就像愛屋及烏的道理,你若喜愛一個人,會連同他身邊的人一併接納喜愛;可若你憎厭一個人,便會連帶地憎厭他周遭的人。

  長歡雖身為國師,可他終究是有血有肉的尋常人,他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因著他叔叔所做的惡事,他無法接納他堂妹,實在怪不得他,況且當年他沒有將那兩個狠心的叔叔告到官府,已算仁至義盡。」

  敬王妃不願因著這事讓女兒與季長歡離了心,她話鋒一轉又道:「喏,你想想,這事若換成是你,你又會怎麼做?」

  歐水湄不假思索的脫口回道:「我會直接砍了他的叔叔嬸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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