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香彌 > 娘子是花癡 | 上頁 下頁


  「那是大紅、那是白雪。」她指向一旁,一雙黑亮亮的眼睛惱怒地瞪著他,宛如他真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事。

  祈澄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株開著紅花的植物及另一株開著細碎白花的灌木,回頭瞅見她臉上那氣得鼓著腮頰的表情,不像是在戲耍他,他鬆開她的手,狐疑的問道:「你說的大紅和白雪是這兩株植物?」

  「沒錯,我辛辛苦苦才將它們養到這麼大,你竟然把它們傷成這樣!」她心疼的撫摸著那兩株被砍傷的花木。

  他不以為然地道:「不過只是兩株植物而已,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嗎?」

  他眉一橫,眼一瞪,嘴角一勾,俊逸的臉龐登時流露出一抹邪氣,嚇得那丫頭抿著嘴,握緊手裡的水瓢。

  即使被他那張壞人臉給驚嚇到,小丫頭仍是氣憤的責備他道:「這些花草都是有靈性的,你這麼砍傷它們,它們也會痛的。」

  她平素裡性子羞澀溫馴,自幼就喜歡蒔花弄草、照顧花木,在她眼裡,這些花木都是她的心肝寶貝,一旦見到有人傷害它們,她就宛如被點燃的炮竹,不依不饒的想討回公道。

  祈澄磊不想再理會她。「要不我賠你些銀子就是。」見她穿著灰撲撲的衣裙,手裡還拿著水瓢,以為她是書院裡的粗使丫頭,他掏出幾枚碎銀想打發她。

  她氣惱得將那幾枚碎銀扔回給他,「誰稀罕你的銀子,以後不許你再來這裡,若是再讓我瞧見你隨意傷害書院裡的花木,我定不饒你!」

  「喲,你一個小丫頭還能怎麼不饒我?」祈澄磊挑起眉,壞笑道。

  「我叫我爹罰你抄寫文章一百遍。」

  他壓根不信她所說的話,「你爹是誰,有這麼大本事能罰……」他話未說完,就聽見一道宏亮的嗓音傳來,而這嗓音他恰好聽過。

  「展眉,這是怎麼啦,是誰惹了我的寶貝閨女生氣?」

  見靠山來了,小丫頭立刻飛奔過去告狀,「爹,這人好壞,他砍傷了大紅和白雪!」

  祈澄磊看向走來的男子,那人年紀約莫四、五十歲,身材微胖,方正福泰的下頷蓄著一綹鬍子。祈澄磊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瞬間便明瞭這小丫頭的身分,也相信了她方才所說的話,她還真有本事讓她爹罰他抄寫文章。

  因為她爹正是這育鹿書院的山長——顏不忘。

  他前兩天剛來書院時已聽人提過,這育鹿書院裡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任何師長,也不是顏不忘,而是一個閨名叫顏展眉的丫頭,她是顏不忘唯一的寶貝女兒,顏不忘疼她如命。

  他接著再想起同窗說起的一件事——

  「這書院裡的一草一木都是顏姑娘的寶貝,你就算傷了自個兒,也不能傷害它們,否則可有你苦頭吃的。」

  那時他聽了這話也沒在意,直到此時,看見聽了寶貝女兒的指控後,橫眉怒斥他的顏不忘。

  「祈澄磊,你好大膽子,在育鹿書院裡竟然不惜花愛草,還蓄意傷害書院裡的花木,回去給我抄寫道德經一百遍,明天一早交給我。」說完對祈澄磊的懲罰,顏不忘沒再理會他,回頭疼愛的看向自家寶貝閨女,「展眉,爹已罰了他,你莫再同他置氣,來,陪爹去用朝食。」

  他年輕時忙於研究學問,成親得晚,直到三十歲才娶妻。三十二歲那年,妻子為他生下女兒,再隔了五年,體弱多病的妻子便撒手而去,留下女兒與他相依為命。

  他從小把這唯一的女兒捧在掌心上疼著、寵著,女兒性子也柔順懂事,從來都不哭不鬧,唯一看重的只有這些花木,見不得有人傷了它們。

  為此他特別訂下規矩,不許學生毀壞書院裡的花木。

  見祈澄磊受了罰,顏展眉伸手輕輕摸了摸那兩株受傷的花木,似是在安撫它們,須臾,她嬌美的臉龐已不帶怒氣,溫順的說:「爹,我還未給花草們澆完水,您再等我片刻可好?」

  「那爹幫你一塊兒澆水。」顏不忘一臉慈父的模樣,笑呵呵的陪著女兒澆水去。

  祈澄磊回房後向其他同窗打聽,得知若不抄寫的結果,翌日會加罰一倍,隔一天再多加一倍,等累積滿兩千遍時,便會以不敬師長為由逐出書院。

  不過顏山長親自所下的責罰,至今尚未有學生敢違抗,所以還沒人親身試驗過若未完成,是否真會被逐出書院。

  翌日,祈澄磊親手交了一百遍手抄道德經給顏不忘。

  顏不忘接過一看,捋著下頷的鬍鬚呵呵笑道:「你這道德經三個字寫得不錯,再抄寫一萬遍過來,我讓人發給平倉鎮和書院裡的每個人,好讓其他學子們能好好欣賞一下你這墨寶。」

  祈澄磊過來之前已事先想好說詞,打算以顏不忘昨天只要他抄寫「道德經」一百遍,並未言明要抄寫內文,想藉此來取巧狡辯,萬萬沒想到顏不忘竟會這般說,一時之間竟愣住了。

  顏不忘拍拍他的肩,揮手讓他離開前,笑得非常和藹的說:「老夫教過的學生無數,你這法子早有人用過了,如今那學生的墨寶怕是鎮上還有人留著欣賞呢。」他看向祈澄磊的眼神宛如在嘲笑他:憑你這小狐狸的道行想同我鬥,還差得遠哩!

  祈澄磊這才明白自個兒小看了這位聞名天下的大儒,略一思忖後,他倒是遵照顏不忘的命令,寫了一萬遍「道德經」,但那三個字卻寫得宛如鬼畫符。

  寫完後,他再親手交給顏不忘。

  那時顏展眉也在,她坐在旁邊,似是在幫忙抄書,瞧見祈澄磊所寫的那些字,她那雙黑亮亮的眼睛露出一抹同情,細聲說道:「這位哥哥是手沒力氣、握不住筆,還是小時候沒好好練字,才寫成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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