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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眸裡透著一抹複雜的神色。她居然找來了,不顧一切穿越致命的毒瘴來找他。

  白小木,你知不知道當初我不告而別,是為了你好,你為何還要來?為什麼?

  被他這般冷落,玉如意渾然不以為忤,又問:“唉,這女人究竟是誰?你又是怎麼會跟她成親的?快說來聽聽。”

  “跟人無關,出去!”他的聒噪終於讓沈千秋不耐煩了。

  原本臉上帶著笑的玉如意也翻臉了。“方才若非我將她從毒霧中帶過來,此刻她早就死了哪還有命見到你,你這傢伙不知感恩圖報也就算了,還用這種惡劣的態度對待恩人,這像話嗎?”他不滿地伸指戳他的胸口,每一指都用足了五成的功力,若換做是別人,恐怕早就得內傷了。

  但對方是跟他功力在伯仲之間的沈千秋,他只是淡淡地揮開他的手,望向他那張足以傾倒眾生的妖嬈臉龐。

  “玉如意,你是想告訴我,你是大發好心才將她帶來這裡,而不是為了看好戲?”江湖中人把玉如意封為妖醫,這表示,他擁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但性格喜怒難測、捉摸不定,他可以在上一刻跟人談笑風生,但在下一刻便翻臉殺了對方。

  之所以稱他為妖醫,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明明是個男兒身,卻有張妖美得驚人的臉龐,就算妲己在世也不過如此,加上他那陰晴不定的殘虐性格,所以江湖人才會稱他為妖醫。

  一如意揚揚柳眉,得意地道:“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救了她,這你不能否認吧?你沒瞧見那時她中了瘴毒,全身虛軟,象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匍匐地爬著,嘖,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要不是我及時把她帶來,你此刻見到的可是一具無法呼吸的屍體了。所以為了報答我,你就快快把你跟她的事交代清楚。”

  為了見他,她竟匍匐在地爬著走?想到那情景,沈千秋胸口一陣不舍。

  這時,屋外走進了一名中年女子。“穀主,我方才好象聽說玉公子帶了個女人過來,咦,就是她嗎?”見她竟躺在穀主的軟榻上,程梅有些訝異地打量著昏迷不醒的白小木。“她是誰?”

  “程姨,這女人來頭可大了,她可是你家穀主拜過堂的妻子喲,唉!可誰知道你家穀主竟然對她始亂終棄,不要她了,於是她只好千里尋夫,好不容易才找來這百毒穀,結果卻中了瘴毒,我看她可憐,便好心把她帶進來見沈千秋。”看見是這百毒穀的總管程梅進來,玉如意加油添醋地亂說一通。

  “穀主,這是真的嗎?”程橫行天下聞言訝問。

  “程姨,玉如意的話能當真嗎?”沈千秋橫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想藉此套出他的話,他才不會上當呢!

  “哼,就算不是真的,也八九不離十吧。我可是親耳聽她說,她若是見到你,要先痛駡你一頓,再問頭號你為何不告而別。”他擅醫,沈千秋擅毒,多年來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化解沈千秋制出的毒藥。不過這半年來,他不再制新毒,讓他少了不少樂趣,還好正當他窮極無聊時,突然冒出個他的妻子,讓他找到了新的樂子。

  見白小木似是快醒來了,沈千秋看向程梅。“程姨,麻煩你把玉如意轟出去,我想靜一靜。”

  “是。”程梅心裡雖有疑惑想問,還是遵從他的命令頷首應道:“玉公子,請吧。”個子高挑的程梅,幾乎與玉如意和沈千秋不相上下,年紀約莫四十左右,面孔還算秀麗,神態不卑不亢地請玉如意出去。

  知道再待下去,沈千秋也不會透露什麼,玉如意識相地往外走,一邊說:“程姨,我今天晚上要吃醉雞,還有芙蓉豆腐,還有……”他念了一堆菜名,似乎把百毒穀當成自個兒的地方,絲毫不客氣。

  玉如意他們離開不久,白小木便醒了。她一睜開眼,瞥見朝思暮想的沈千秋就站在她面前,不禁激動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襟。

  “我終於找到你了。”她好用力地抓著他,仿佛怕他會突然跑掉。

  “你找我做什麼?”他低垂著眼,望著她揪在他襟口上的手。

  她起身,揪著他的衣襟的手還是不肯放開,瞠瞪著他。“你居然問我找你做什麼?我可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可以不說一聲就離開?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一再地不告而別,這是做丈夫的人該做的事嗎!”

  深看了她一眼,沈千秋面色無波。“我記得最初不想承認這樁親事的可是你,你說要我把這件事當作沒出發生過,我這麼做只是如你所願。”

  當那天他失去神智親吻她時,他便已明白,他無法帶她回百毒穀了。

  在她求他去救她爹時,她曾說過,只要他願意去救人,就算要她死她都願意。

  她親口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大可理直氣壯地將她帶回百毒穀,要她履行承諾,然而到最後,他還是捨不得讓她死。

  看來,那情根早在去年初見她的那一刻就悄悄種下了,才會沒幾天就在他心頭迅速地繁衍茁壯,密密地攀住了他的心,讓他無法拔除,因為一拔除,將會連心也一併剜下。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願意承認了嗎?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是夫妻了。”

  “你以為什麼事都是你說了算嗎?你願意承認,我卻不想承認了,等你身子恢復了些,就馬上離開這裡。”他戴著黑色手套的手,用力扳開她的手,旋身冷道。

  白小木跳下軟榻,站到他面前,不平地道:“你怎麼能這樣?當初我不想承認這婚事時,可是有好言同你商量,想徵求你的同意,這會兒你怎能什麼都不跟我商量,就想片面毀婚,我可不依!”

  “我不管你依不依,這百毒穀不是你能留下的地方。”

  她緊緊盯著他的眼,質問:“我為什麼不能留下?我是你的妻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的家就是我的家,這百毒穀我是住定了。除非,你能說出一個不要我的理由。”

  望著她那張神色堅定的臉龐,她的話象一顆又一顆的石子,投入他平靜的心湖,掀起一陣陣的波瀾。沈千秋沉默地凝神著她,眸色在瞬間變幻不定。

  他想起他回百毒穀前,去參加弟弟千時的婚禮時,千時拉著他說——“大哥,既然你已跟小木拜過堂,那小木就交給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善待她的,因為去年你看她的眼神就很特別,我想當時你一定就有點喜歡她吧。能跟喜歡的人一起過日子,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惜的是,千時不知道,他永遠不可能給白小木這樣的幸福。

  或許,當日他不該代千時去迎娶,這樣一來,如今與她拜堂成親的人就是千時,而不是他。

  若是時光能倒流,他情願永遠也不知道她是出生於五月五日午時之人。

  收斂起所有的思緒,沈千秋漠然開口,“白小木,我不會是一個好丈夫,你執意留下來對你沒有好處,你若是再不走,你會後悔的。”

  “既然來了我就不會後悔。至於你是不是個好丈夫,應該由我來評斷才是。”

  哼,她才不會被他這種話嚇跑,她知道他是在乎她、心疼她的。

  因為在她方才昏厥前,她親耳聽見他說——“住手,如意,你若是敢傷害她一根頭髮,我就讓你化成一攤血水!”

  他不讓別人傷害她一根頭髮,這代表著什麼,她心裡已經有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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