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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簡思和他並不熟,加上和奚成昊分手,見到他多少有些尷尬,表情不太自然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這是……快生了吧?”被他拖過來的美麗女人一臉故作老道,可愛又很好笑,她倒不怎麼見外地彎腰伸手來摸簡思隆起的肚子,還沒等碰上就被阮廷堅不甚憐香惜玉地“啪”地用力拍開,打得她低叫了一聲。“疼啊!”她剜著高她一頭多的阮廷堅悲憤控訴。

  “梅施,你粗手粗腳別胡來。”阮廷堅瞥了她一眼,很是不屑。

  簡思瞪大眼,粗手粗腳?眼前的這個美女?!阮廷堅要麼是嘴太刻薄,要麼是審美畸形。

  “我就是摸摸是男是女!”也被“粗手粗腳”傷害到的梅施憤恨不已,鄭重地表明自己不是亂來,是有技術含量的。

  阮廷堅和另一個美女都無言地看著她,美女終於驚歎地開口說:“施施,你越來越神奇了,靠摸就知道男女,比我這個醫生都厲害,我們還是要靠儀器的……”

  “要不說沒結婚的人就是缺乏經驗。”梅施自信滿滿地說,完全無視自己老公鄙夷至死的眼神,和朋友飽受震驚的神色。“我媽跟我說——”她指著簡思的肚子,“尖的是男孩,圓的是女孩。這個明顯是男孩!”

  簡思聽得很認真,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根本看不出“尖圓”,想想生個男孩也不錯,雖然她更想要個女孩。

  “別胡扯了。”阮廷堅的表情看的出,他對他老婆的這番高論完全當狗屎,不怎麼耐煩地打斷。“你都安排好了麼,醫生和病房?這都是要提前預定的。”

  “咦?”梅施聽了他的話很是驚詫,詭異地打量著他的臉,“你怎麼會這麼瞭解?難道……你有私生子?!”她完全用發現新大陸的那種驚喜口氣說,似乎她老公的私生子問題只是個單純的八卦,和她沒有什麼關聯。

  阮廷堅的臉色有點兒訕訕,簡思瞥見時真為他老婆捏了把汗,似乎很有隱情的樣子,難不成真有私生子嗎?

  “約定好了麼?”見簡思也被沒心沒肺的梅施拐得一副胡思亂想的模樣,他真是起了殺人滅口的心,一眼釘死不知道正在那兒高興什麼的梅施,他冷著臉重複地問了一遍。

  “還沒……”簡思結巴,覺得自己也變無聊了,人家有沒有私生子關她什麼事,她只是沒想到看上去油瓶倒了都不會扶的大少爺阮總怎麼會對她這麼關心?難不成……她唇邊的笑容瞬間斂去,阮廷堅是得知她和奚成昊分手,可憐她現在的處境?

  這種憐憫,她接受得十分痛苦。

  “這家醫院醫療條件相當不錯,我又在這兒實習過,認識不少的人,你要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聯繫的。”同來的美女很熱心地說,眉眼含笑。

  “對對,叫曉淨幫你,她是業內人士。”梅施連連點頭。

  簡思有些猶豫,見阮廷堅他們並不是隨口敷衍,而是很誠懇地想幫助她,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她現在雖然不再為經濟方面犯愁,畢竟也沒多少社會交往,對正良和張柔她心存愧疚,他們不聯繫她,她絕沒勇氣主動打電話。很多事情難免讓她覺得棘手和無頭緒,現在有人這樣積極主動地幫她,雖然她對這背後的原因感到辛酸,還是覺得感激和驚喜的。

  第五十九章 新生

  討論好了具體方案,連手術時間都決定下來,簡思反倒沒有之前待產那麼緊張,電視劇裡孩子降生大多倉促,弄得大家措手不及,讓她深感擔憂。雖然這樣人為的安排少了自然分娩的期待和驚喜,簡思還是覺得放心的。

  自從阮廷堅介紹梅施和紀曉淨和她認識,她們對她就格外照顧,沒有工作的梅施甚至隔三差五地跑來她家,不是帶點兒新鮮玩意兒,就是送來她新發現的好菜色。紀曉淨的工作相對較忙,但遇到重要檢查必定陪同前往,她學醫,在很多方面簡思覺得助益良多。開始彼此還有點兒尷尬,簡思不免又覺得她們是在可憐她而感到難受,但梅施的感情顯然沒那麼細膩,她直白地說自己喜歡簡思,從見第一面就覺得很對脾氣,簡思覺得這個理由十分牽強也沒去揭破。

  簡思以前沒遇見活得如此恣意而輕鬆的人,梅施的生活態度讓她十分意外,很多她覺得難以淡漠處之的問題,梅施根本不屑一顧。開始簡思覺得梅施的神經太大條,相處久了,她漸漸覺得梅施的快樂是種智慧的豁達,對她未嘗不是一種啟發。

  梅施有一句名言:人生要善於遺忘。

  乍聽簡思覺得有些荒謬,向來不是說“吃一塹長一智”嗎,善於遺忘……難不成要在同一個坑裡反覆跌倒?梅施是個話癆,簡思總和她在一起,話也變得多了些,竟然和她爭論了一下。梅施很是得意,搖頭擺尾地說:“看吧,你理解不了我這個哲人的思維。誰不讓你長一智了?我是要你忘記吃一塹的痛苦,一輩子總記得自己倒過什麼楣,吃過什麼虧,那還樂得起來嗎?積累一智忘記一塹不好啊?”

  簡思默默回味了這話很久,她放奚成昊離開是種成全,可若是為這個成全而自苦,實在愚笨,就好像梅施說的,不停地被吃一塹的痛苦糾纏,而終於意識到解脫對方才能解脫自己的“長一智”就顯得沒那麼成功了。她苦澀而笑,自怨自艾是她的一個大問題,所以她的人生始終不夠灑脫,於是……總不快樂。

  簡思入院準備接受兩天后的手術,奚成昊作為孩子的父親是要在手術責任書上簽字的。雖然決定豁達對待人生——她畢竟不是梅施,還是覺得聯絡奚成昊說這事以及面對他都很為難。

  一向體貼細緻的紀曉淨主動表示願意幫她聯繫奚成昊,打電話給他的時候還走出病房,怕她聞聲傷感。簡思默默坐在病床邊沿,她不知道紀曉淨怎麼會有奚成昊的電話,想想也不奇怪,大概是阮廷堅給她的。很感激紀曉淨讓她不用尷尬地面對奚成昊,卻又似乎……有些遺憾。

  她理順了一下頰邊散亂的髮絲,自嘲地微笑,經過了這麼多,她不是早就明白自己已經改變,做了很多她自己都沒敢想的事?既然改變……她何不繼續努力,學著放下,學著遺忘?或許並不像想像中那麼難。

  奚成昊什麼時候來醫院簽的字簡思也不清楚,只是梅施和紀曉淨告訴她手續都已經辦理妥當,讓她安心,她才猜到他已經來過了。

  手術進行的十分順利,當孩子的哭聲在手術室響起來的時候,簡思也流下了眼淚。護士抱著孩子讓她看,醫生還在做手術的收尾工作,隔著口罩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當了媽媽可要堅強,怎麼還哭了?”

  簡思吸了吸鼻子,彎起嘴角。對,她要當一個堅強的媽媽,她的母親——就不夠堅強,倒下去就再也沒站起來,作為女兒,心裡有多苦她太明白。她不要她的女兒有這樣的體驗,至少讓她的孩子無論在如何的逆境中能從母親這兒得到撫慰。

  手術只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秋天的上午的陽光正暖,簡思眯著眼,從清朗的光線中被推著穿行而過,心裡突然充滿喜悅和踏實,她躺在推床上,看見窗外初秋尚且碧綠的樹葉,那青翠的顏色讓她感到陣陣放鬆,渾身都輕飄飄的。這些司空見慣幾乎被忽視的細節,不知道怎麼的,竟然給了她這樣大的鼓舞。她覺得孩子的新生似乎也變成了她的新生,至少她看見了希望,覺得未來的日子也充滿了陽光,不再是茫然惆悵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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