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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奚紀桓四下看,對僵立在門口的簡思說:“你媽媽出來就住這兒吧,在ICU的這幾天你也不要在走廊裡等,就住這間病房。我聽那個老太太說這樣的病房也不是隨時都有,難得今天有人出院,趕緊先占上。這裡有內線電話,你媽媽有什麼情況,他們會馬上打電話上來,回頭我把你的手機也留給他們。”

  簡思沒反應,奚紀桓似乎對於能一手包辦這件事非常積極,對工作毫不熱心的他,居然也弄得井井有條,還派呂阿姨回去拿簡思的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房間裡只剩兩個人的時候,他才打開塑料袋,裡面是兩碗拌面,放了這麼長時間都有些坨了,他皺著眉翻動,最後宣告:“不能吃了。”

  簡思坐在對面的沙發看著他,他把飯盒扔回塑料袋抬頭無心撞見她的眼神嚇得一哆嗦,“你那什麼眼神?看得我瘮得慌!”

  簡思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眼睛裡反而浮起一絲諷笑,“為什麼這麼幫我?”雖然這是個問句,但她似乎已經知道答案。

  他冷下臉,她眼睛裡的那抹笑刺傷了他,“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要你欠我的,還不起,只好跟我上床當還債!”

  她挑了下嘴角,波瀾不驚地垂下眼,他果然是個直腸子的人,說的明明白白。不過這總比繞了一大圈還是這麼回事讓她好受,事情就是這麼不堪,再動聽的藉口,事情還是這麼不堪。

  “簡思!”他一拳打在茶几上,“如果我想包養你,不必為你做這麼多事!給你錢就好了!我……我……”

  簡思驚恐地抬起眼,她怕他往下說,她怕事情更複雜!

  他被她無助而絕望的眼神煞了一下,煩躁地一揮手,“算了,這事以後再說吧。”他用他的方式來解說現在的情況:“你現在只要明白,你欠了我很多錢,還欠我很多人情,你就算借錢還我也沒用,我不要,我只要你!”他頓了一下,下面的話算是安慰:“你不用非要把這事想的那麼下流,你可以把我當男朋友,就算只是談下戀愛我也會出錢的。”他說著還得意地笑了一下,像是什麼詭計得逞了,今天幸虧不是苗程遠陪她來,不然這麼好的機會就不是他的了。想起苗程遠,他又沉下臉,“你必須和那個姓苗的說清楚!而且……別奚總奚總的叫我,叫我名字!人家問你『這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你要非常肯定地回答說是!”

  簡思無語地看著他,每次他這麼說話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從今天開始,咱倆已經有扯不清的關係了!”他武斷地宣佈,隨即站起身,“等我啊,我再去買飯,你餓了吧?我都餓了。”

  第二十三章 質問

  簡思看了看已經從ICU病房轉出來的母親,躺在寬大的病床上顯得益發蒼白瘦弱,媽媽總是態度冷硬地怨罵她,她卻一直知道母親的脆弱,此刻尤甚。她轉回眼,認真地聽大夫說明情況,因為出血量不大,可以採取保守治療,慢慢等待血塊吸收。“只是……”主治醫生是個半禿的中年男人,病人家屬只有這麼個嬌弱的女孩子,見慣生死離別的他也似乎有些不忍心,音量變得有些輕,“會有些後遺症,比如說……口眼歪斜。”

  簡思的呼吸窒了一下,終於還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只要媽媽活下來,安然度過了這次危難就好。她其實是個特別害怕孤獨的人,雖然媽媽好像變了個人,總是一刀一刀戳在她心底的創口,但靠近媽媽的時候她仍然感到溫暖。匆匆上下學、匆匆上下班……她的生活單調而淒苦,但她知道自己每天要做什麼,她的生活還有牽絆和記掛。

  如果,連媽媽也不在了,她這個累及父母的女兒,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護士給媽媽加好了點滴,都退出去了,寬敞的病房裡只剩下簡思,上午的陽光被淡藍色的百葉窗遮在外面,室內半明半暗,簡思坐在病床對面的沙發裡,望著牆上的光痕,一片茫然。

  媽媽度過危險期,她就不得不想一些她一直回避的問題,比如奚紀桓。

  這兩天他並沒時刻陪在她身邊,卻把一切她感到束手無策的事情全都處理妥當,比如治療費,和張柔說明,向公司請假……他甚至塞了一把錢給她,讓她零用。她沒拒絕,已經無法拒絕了。奚紀桓再沒提起她和奚成昊的事,好像忘記得很徹底,絲毫沒被這段往事影響,那塊光斑晃得她的眼有些刺痛,她闔目,自嘲而鄙夷的笑了笑。掙扎了這麼久,她還是要往這條路上走!她年輕貌美,家庭負擔沉重……似乎這條路走得順理成章,唯一的不同是,賣給怎樣的男人。

  當初她從夜總會逃走了,覺得實在無法拋棄自己已經所剩無幾的尊嚴……原來,只是沒有逼上絕路。

  她想過,或許眼前這筆治療費可以向張柔和正良借,然後……她要拿什麼還?她的工資平常應付媽媽的藥費和兩個人的生活已經所剩不多,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債務?媽媽的病也不是這次就痊癒了,如果下次再有復發,難道她再去借?

  她不知怎麼想起苗程遠,她一直苦苦堅持,不過就是想嫁一個他那樣的男人,過平淡而安穩的生活,能麼?閉著眼,她仍然感到刺痛,眼淚便順著面頰流下。

  她毫不懷疑,在能力範圍內,苗程遠會願意幫她一把,他和奚紀桓要的東西不一樣,奚紀桓要的是個得不到的女人,要的是這個女人的身體,而苗程遠要的是婚姻,是一個妻子。如果以後……她帶來的負擔,超過別人願意付出的界限,奚紀桓和她大不了一拍兩散,互不虧欠,苗程遠怎麼辦?苦苦堅持,還是失去婚姻?

  她知道,苗程遠是個很好的男人,從他那清亮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來,他對她的體貼,他生怕靠近的過於急切而驚走她的小心翼翼,她怎麼會不知道?如果她接受了苗程遠的幫助,她又能回報他什麼呢?就算他願意娶她,面對他的時候,她是何等的愧疚和壓抑,她太瞭解這種虧欠了別人又無力償還的感覺!她寧可賣給奚紀桓,至少她不必活得那麼累。

  或許,她還有路可以走,或許她還能唱著高調說她還年輕,還有一雙手……但她實在太累了。拒絕了奚成昊,從他那棟豪華的房子走出來的時候,她疲憊得好像再也沒有勇氣挑選一條荊棘叢生的路走下去了。

  原本相知相愛的兩個人,他已經變得那麼高不可攀,而她……再努力,仍要向他,向現實低頭,她突然不想再掙扎下去了,爸爸希望她一輩子都能當純潔的公主,現實是,她根本就不是什麼純潔的公主了。

  其實她早就明白,但還自欺欺人地不願去正視,所以她明知沒資格,仍暗暗希冀著苗程遠的不嫌棄,找藉口欺騙自己,沒有不管不顧地徹底拒絕他。媽媽的這次病,不過就是逼她面對現實而已。

  奚紀桓沒想過和她有什麼將來,所以他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對他來說,就好像他哥前幾天招了個小姐上床,過幾天他碰巧也看上了這個小姐,只要付錢,沒什麼必要給自己背上道德包袱。她疲憊地蜷縮在沙發裡,或許她也算走運,因為之前的故作清高,讓奚紀桓願意出更多的價錢。她一笑,淚水都流進嘴巴裡,苦澀的要命。

  門一響,奚紀桓走進來,他沒有穿西裝,而是套了身時髦的休閒裝,似乎更適合他些,看上去像個大學剛畢業的不良學生。

  “哭什麼呢?”他皺眉,大咧咧地在她身邊坐下,瞪著眼打量她。

  她下意識地向他做了個小聲的手勢,其實沒必要,媽媽不會那麼早從昏迷中醒來。奚紀桓擰頭看了看床上的孔秀容,不甘心地點點頭。他裝作十分無心地摟住簡思的肩,驚喜地發現雖然她渾身一僵,卻沒再掙扎推卻,乖乖被他圈在懷裡。他不知怎麼就高興起來了,無聲地笑了笑,壓著嗓子說:“張柔和蔣正良說這幾天還要來看你媽媽呢,我把病房號告訴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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