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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簡妤嬿離開曹家駒之後雖然不會即刻面臨斷炊的危機,但也等於失去了一隻以來最堅固的靠山、最穩定的業績來源。

  她沒讓父親與工廠的師傅們知道,因為她有自信靠著殷勤開拓新客戶來補充“漢揚集團”所占的業績比例,至少,今時今日的狀況不若一年多前那般困頓無援,而且,再過兩個月,弟弟就要退伍,屆時姐弟倆一起打拼,絕對沒有問題。

  當初為了保護家人、保護工廠員工,那種女性獨有的堅韌性格自然而然地在她體內滋長壯大,讓她生存了下來;如今,她更要為自己所愛的男人勇敢無懼,迎向挑戰。

  每天,她都帶著如朝陽般蓬勃的生氣上班,帶著不屈不饒的業務精神出門,晚上則積極參加與大大小小的商業活動,很快的,“螺絲界一朵花”、“美女業務經理”這樣的名號在製造業大大地傳了開來。

  轉變之大,連她最要好的兩個死黨都難以置信。

  “小嬿,我聽我老公說你現在很紅啊,紅到上海去了!”淩曼雪邀請簡妤嬿和柴子夜參加她在日月潭投資經營的“vlctoria異國風情館”的開幕酒會。

  “為什麼很紅?小嬿子上電視啦?”柴子夜一頭霧水地問。

  簡妤嬿聳聳肩。“我也不曉得曼雪在說什麼。”

  “有天我老公突然問我小嬿家裡是不是做螺絲的?”淩曼雪解釋來龍去脈。“我就很納悶他怎麼會知道,我記得只跟他提過你是個鋼琴老師。”

  “你老公是做建築的,我們業務上雖然沒有直接往來,不過螺絲業的下游客戶包羅萬象,也許間接聽過別人提起我們工廠。”

  “那你們猜他是從哪裡聽來的?”淩曼雪故意吊胃口。

  “你做夢說夢話。”柴子夜亂猜一通。

  “可能是承包商吧或是裝潢師傅什麼的……”簡妤嬿接觸的行業太多,實在無從猜起。

  “他居然是在上海酒店跟客人應酬時,從一個做玩具的台商那裡聽到你的名字。”

  “啊?”簡妤嬿涉足的市場可沒發展到臺灣以外的地區,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個台商說現在臺灣有個被稱作『螺絲界一朵花』的女業務經理,說是業務能力很強,叫簡妤嬿,問我老公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名字比較符合,他一下子就聯想到你。”

  “哪有很強……”簡妤嬿害羞地說。

  真正見過簡妤嬿的男人,肯定不會用“強”這個字來形容她。

  一開始,她的美麗是阻力,讓人擔心跟如此柔弱的女人做生意不知道穩不穩;後來,在曹家駒身旁那段時間累積的人脈,加上愈來愈豐富自信的專業知識以及有工廠生產的品質一流的產品做後盾,她才不再被視為“花瓶”,她的美麗便成了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利器。

  儘管如此,她的身上從來不會嗅到“強勢”的氣息。

  “子夜你看,人生有多少出人意料的轉折……”淩曼雪不舍地說。“我們最保護、最擔心被騙的小嬿子不知何時變得這麼堅強勇敢……”

  “是啊,真的太不可思議了,”柴子夜揉揉簡妤嬿的髮絲,捏捏她的肩。

  “這麼弱不禁風、這麼單純沒心機,竟然能在那種男人的世界裡闖出一番成就,過程一定很辛苦吧……”

  “還好啦……那些製造業的大老闆只是說話,動作比較粗魯了點,其實人都很好。”她微微一笑。

  那些挫折、那些躲在棉被裡哭泣的日子,她都忘了。

  “不過,你好像又比我上次看到你還要更瘦了,到底有沒有在吃飯?”柴子夜像個老媽子忍不住嘮叨。

  “有!”簡妤嬿馬上解釋:“我現在食量可驚人了,我還要再去拿幾塊蛋糕,你們要嗎?”

  “我要雞尾酒。”柴子夜說。

  “好,等我一下。”簡妤嬿轉身,腳步還沒邁出去,整個人突然定格了。

  “怎麼了?”

  柴子夜和淩曼雪發現她的異樣,同時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比大部分的賓客都高出一個頭,英偉挺拔,皮膚呈健康小麥色的男子。

  “誰啊?你認識那個很高的男人?”淩曼雪沒見過這名男子,猜想可能是另一名股東邀請的賓客。

  “嗯……”簡妤嬿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曹家駒。

  剛離開他時,她還會可以避開和他出席同場活動,後來得知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馬來西亞,就算她想見也見不到。

  多久了?兩個月有了吧……她都記不得這些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遠遠地望著正和其他客人交談,朗聲大笑的曹家駒,簡妤嬿驀地憶起她第一次見到他,也是想這樣的情景——他在前方不遠處,手拿麥克風,對臺灣螺絲業的前景做出精闢分析,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聚精會神聽他說話,為他折服。

  一直到此刻,她才知曉那個畫面竟如此深刻的烙印在腦子裡;當時,她決定與這名男子交易,何嘗不是帶著那麼點少女情懷的心儀,帶著莫名的悸動與忐忑走向他。

  現在想想,當時若換做其他任何一名男子,她恐怕難以生出相同的勇氣。

  他的堂堂風采,其實令她一見傾心。

  曹家駒忽然察覺到正被誰注視著,轉頭望向四周,意外地看見簡妤嬿。

  然後,他便再也無法將目光調移開去,即使他恨不得能對她“視而不見”。

  她還是一如記憶中那般清秀亮麗,還是美得那樣令他心痛……

  簡妤嬿吸了口氣,緩緩地走向他。

  “好久不見,最近好嗎?”她微微一笑,用一種很大方,很平常的態度問候他。

  她很熟練,表情上幾乎看不出變化,因為她已經練習不下上百遍,只為再相遇時不讓他看出她有多思念他。但那平靜的表情下,情感有如暴風雨般激烈地起伏著,她好想馬上奔進他懷裡。

  但是,時候未到。

  “你希望我好還是不好?”他的視線明明是那麼的熱切,可他的口吻卻寒得刺骨。

  他沒她那麼有本事,戲演得那麼好,可以毫無芥蒂,主動跟他打招呼。

  他很受傷,尤其見到她如此從容自在,像是壓根兒沒將他放在心上,痛苦的只有他,這讓他更受打擊。

  “我過得很好,當然也希望你好。”她還是那麼溫柔地說著,無論他怪她、恨她、不諒解她,她都接受。

  她只是想讓他知道她會好好的,不必擔心她、不必顧慮她,在她離開後,他可以完全專心在自己的事業上。

  “我當然很好,有沒有你都一樣好。”他硬是裝出毫不在乎。

  其實,他一點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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