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夏洛蔓 > 美人不請自來 >
二十


  淩晨兩點,和水吞了兩顆安眠藥,俞箏坐在房間外面的陽臺等待睡意。

  數著經過樓下大樓前的車輛,望向遠處房舍的燈火,茫然地盯著沒有星星的黑幕。

  過去,她從未像此刻感覺自己是這般的孤單,這般的寂寞。

  像跟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關聯,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找不到可以傾吐心事的對象;因為不是一個會訴苦的人,就算有苦,也不知該向誰說、該怎麼說。

  身體疲累到筋骨都繃得緊緊的,整個後腦脹得像要爆炸,就是睡不著。

  她扶著欄杆站起身來,拉緊身上的睡袍,回到房裡找出車鑰匙,決定出門去。

  半個小時後,她站在穀正牧的屋前。

  靜靜地佇立,靜靜地望著那扇小窗後的漆黑。

  本想在街上隨便逛逛轉移愈來愈難以忍受的頭痛,慢慢地視線開始出現影像重疊,注意力漸漸變得無法集中,待回過神時,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這個地方了。

  為什麼?

  為什麼還是來了……冥冥中究竟是什麼力量阻止她忘了他?

  無論怎麼做,她還是喜歡他,比她以為的還要喜歡,就算覺得莫名其妙還是喜歡。

  愛情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是理智克制不了,是一旦開始就不能假裝不存在的東西,她只能選擇用什麼樣的心態去接受這件事就是這麼發生了,硬要與事實抗衡只是跟自己過不去罷了。

  她想念他,想念他那不怕得罪全世界的臭脾氣,想念他老是惹惱她的惡毒,想念他創作時專注的眼神,好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突然,屋裡的燈亮起,下一秒,門就打開了。

  俞箏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和從屋裡走出的穀正牧對上視線。

  “你在這裡幹麼?”谷正牧原本想起來完成白天未完的工作,沒想到才跨出門就被像幽魂一樣站在門前的俞箏嚇了一跳。

  俞箏的下意識動作就是轉身,往後跑。

  “喂——”他立刻追上去,抓住她。

  她被攔下,只能面對他。

  “這麼晚了,你發什麼神經?”

  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一個多月,害他成天被那幾個損友念到耳朵長繭,說什麼都怪他老是趕她走,傷到女人脆弱的心靈,她才會搞失蹤。

  習慣了經常見到她,習慣了她比男人還豪邁的笑聲,習慣了她在市集裡和客人熱絡交談的身影,習慣她靜靜地坐在他身後看他雕刻,不過,少了個人,卻換他不習慣。

  工作到一半他會轉身看她在做什麼,到了市集不由自主地叫她的名字,才發現她人不在,住處沒了她的笑聲,幾個男人除了抱怨他沒心肝再也沒有什麼新鮮話題……

  一開始穀正牧還覺得清清靜靜很不錯,但時間久了也不免開始擔心,這個女人到底發生什麼事。

  他生日的那個晚上,他就覺得她不對勁,只是礙于一種連自己也搞不懂的莫名彆扭,始終沒有打電話給她,他認為李浩念跟她比較熟,要打電話也是李浩念打。

  “怎麼穿著睡衣就跑出來?”一陣子不見,他是真的想念她。

  “我在夢遊……”她說,因為再見到他而屏息。

  “最好是夢遊。”這樣也能硬拗。

  “真的,我現在還在睡覺,而且在作夢。”不知是不是安眠藥的藥效發作了,她感到有些恍惚。

  他還握著她的手臂,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額,一種好親密的溫暖。

  現在,她很需要這份溫暖,如果天不要亮,夢不要醒,能讓她一直這樣看著他,多好。

  “你覺得我智商很低?”他發現她好像更瘦了。

  她搖頭,在她心裡,他絕對是個智者,至少比庸庸碌碌的她有智慧太多。

  “發生了什麼事嗎?”忍不住,他還是問了。

  因為他覺得她就算怎麼粗線條也不會做這麼突兀的事,半夜站在一個男人家外頭,穿著睡衣……很怪。

  尤其她看起來,很累,很虛弱,很沒精神,不像他認識的俞箏。

  “你不要問……”不知怎的,聽見他關心的語氣,害她想哭。

  “喔……”她說別問,他就不問了。

  兩人就這樣——他盯著她,她盯著地板,僵持著。

  穀正牧一直忘了放開她,好似他一放手,她就會像煙一般,輕輕地被風吹散了。

  他想知道,為什麼她那麼久沒來?

  他想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他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在吃飯,為什麼瘦成這個樣子?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半夜都不睡覺,整個人憔悴得他差點認不出來。

  但,話全擠在舌尖,結果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因為這不是他習慣對她說的話,過去他很少表現關心她,突然問起,怕會破壞一種原本和諧、平衡的關係。

  兩人繼續默默無語地站著,在這夜深人靜時,簡直像神經病。

  “你可以為我做件事嗎……”她低語。

  “什麼事?”

  “肩膀借我一下。”她好累、好困,好想長長、長長地睡一覺。

  穀正牧愣了愣,眼前突然浮現那晚在公園裡,她輕靠著他,雙手環上他的腰,當時她的發香、她的悲傷、她的怯懦,竟在過了那麼久的此時才清楚的感受到——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