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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不只那張未完成的被面,連她的心,也已碎成千千萬萬片,似乎再也無法拼湊回來了。

  一夜難眠,梁凱茵在空曠的單人床上輾轉至淩晨。

  丈夫還好嗎?是否已經清醒?她該不該去書房探看?

  躺在床上,她不願再回想丈夫今晚憤怒的言語和受傷的表情。她的心很疼,不只是因為被丈夫酒醉下的怒言所傷,也終於明白他多年來隱在心底深處的壓力與痛苦,為之不舍生疼。

  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丈夫走出家族背景帶來的陰影?如何靠近他,才能使丈夫願意讓她陪他撫平心底的傷痕?

  想著想著,最後,她疲倦地睡著了。

  再度醒來時已天色大亮,一看床邊的鬧鐘,她立刻跳下床。

  七點半?這麼晚了,丈夫應該已經醒了,她想做一頓豐盛的早餐。

  走到客廳,卻是安靜得像是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她走到書房門口,深深作了幾個吐納後,才輕輕敲門。

  “柏,起床了嗎?”

  許久,房內沒有任何回應,她敲了敲,語氣更柔軟。“柏——”

  依然毫無聲響。她握著門把,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決定硬闖進去。

  一旋開門——

  沒人。

  寂靜的空間裡,沒有熟悉的身影,黑色沙發床上放著折疊好的絨被,四周也沒有想像中被颶風掃過的一地碎爛,乾淨整齊得一如往常。

  丈夫不在這裡。

  她奔出書房,找遍房裡所有地方,確定丈夫不在家,不知幾時出門了。

  梁凱茵頹然癱坐在沙發上,忽然擔心丈夫的安危。會不會他其實半夜就離開?他會去哪裡呢?酒後駕車很危險,他的情緒又不穩,如果因為酒醉而出任何意外……

  她的心陡地一緊,抓起電話撥打他的手機號碼,卻始終是無人接聽的語音回應。

  她為什麼這麼大意?只顧自己躲在房間裡做什麼?萬一他——

  怎麼辦?這時候,她該求助於誰?席安?還是婆婆?

  她昨天還跟席安說過會好好照顧丈夫,現在她卻連丈夫身在何處都不知道,而婆婆——不,絕不能驚動長輩。

  梁凱茵第一次感覺如此慌亂、無助,不知所措。

  她顫抖著手,終於還是撥了潘席安的手機。

  “席安,天柏和你在一起嗎?”她努力穩住喑啞的嗓音。

  “哥?沒有啊,怎麼了?”

  梁凱茵一聽,懸著的心頓時一墜,淚水忍不住落下。“我早上起床後,發現他、他不見了……”

  顧不及顏面,她就這樣在電話裡哭了起來。

  “大嫂,你別急,說不定他只是提早去辦公室,我現在馬上去找。”潘席安也急了。

  “謝謝……”掛上電話,她癱在沙發上,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與優雅,像是要將昨夜承受的委屈和此刻的恐懼全部傾泄而出,她捂著臉痛哭失聲,久久無法平靜。

  再度接到席安的電話時,她已經哭過一陣,似乎耗盡所有的力氣,她的嗓音虛弱得像是飄浮在空中。

  “你是說他早晨五點就到辦公室?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席安,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掛上電話,她踉蹌起身,昏沉沉地回到臥室床上。

  原來一切都是她多想了。丈夫的自製力本來就超乎常人,即使心底受了再大的傷,也不會輕易認輸,更別說衝動地做傻事,或者在外面露出任何可能被捕捉到的醜態。

  他應該……沒事了。

  梁凱茵微微松了一口氣,終於沉沉睡去。

  當天晚上,她準備了一桌丈夫喜愛的菜色,從七點一直等到十一點,才等到丈夫進門。

  “柏——”她到玄關前替他拿拖鞋,努力露出最甜美的笑容。“辛苦了,要不要吃點宵夜?雞湯面好不好?”

  潘天柏沉默地褪去西裝外套,走進客廳,轉到書房。

  走到書房前,他忽地止步,回頭望她。“昨晚的事……不要告訴爸媽,我自己的問題,我會自己處理。另外……我想我們就暫時先冷靜一下吧,這樣對你我、對這段婚姻都會比較好,反正,我們以前……也是那樣過日子。”

  “我不要!”梁凱茵怔了三秒,衝口而出。

  他沒回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旋開門,高大的身影瞬時隱入書房。

  不是說好要重新做夫妻,為什麼又回到原點?她難以置信地盯著厚實的木門,怔怔得說不出話。

  接下來的幾日,潘天柏晨出夜歸不說,對待她的態度也是淡淡的,什麼話也不多說。

  甚至連今晚陪他出席上個月就排定的喜宴,才剛離開飯店,他便鬆開她的手,回家的一路上,兩人始終沉默不語。

  這樣是回到原點?不,是比原點更糟,是從天堂掉入地獄。

  要繼續這樣過生活嗎?不,她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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