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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雖說這場戰役是各憑本事,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一夜裡崔櫻櫻的眼淚,還有蒼白憂愁的容顏,他的心底就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

  只要有競爭,當然就有勝負之分,商場如戰場,打仗本來就是如此,非你死就是我亡,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可以因為女人的幾滴眼淚就心軟?

  可是,那無聲的淚滴,早已緩緩地流進他的心底,三不五時就泛出絲絲的酸 I思。

  他的對手何其多,同情敵人,就等於消滅自己,絕不容許絲毫的心軟和手軟,這點他一直銘記在心。

  可是,遇上了崔櫻櫻,他卻莫名其妙地猶疑而不安。

  為什麼會這樣?是著了什麼魔、什麼道啊?

  不,他不能再想了,勝利才是重要的。對,沒錯,就是這樣!

  勝利,才是最重要的——

  整晚心煩意躁,穀東川決定提早離開。

  夜色如水,穀東川開著車,漫無頭緒地在臺北街頭繞來繞去,最後,在“日出銀行”大樓前停下。

  他仰望著氣派的花崗石門柱,優雅內斂地散發著矜貴光澤,高樓上,兩、三扇玻璃窗像是發光的小盒般,還透著白亮的燈光。

  駕駛面板上閃著藍色的數字23:00。崔櫻櫻還在裡面嗎?他希望不是。

  面對失敗的她,現在會是怎樣的心情呢?生氣、狂怒?還是悲傷、難過、痛哭?

  話說回來,崔櫻櫻的喜怒哀樂和他有什麼關係?

  當然是沒關係。他長長歎了口氣,扒了扒頭髮,試圖這樣說服自己。

  他沒有崔櫻櫻的電話號碼,也不想透過張之璽去問周穎青,反正……反正,既然兩人沒關係,以後也用不著聯絡……

  那麼,到底跑來這裡做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穀東川沮喪地扒了扒垂落在額前的頭髮,伸手用力扭轉鑰匙,重新發動車子,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日出大樓”側邊的一扇門忽然打開了,一個嬌美竊窕的身影走了出來。

  是崔櫻櫻!她竟然還在?

  崔櫻櫻拎著頗有分量的公事包,低著頭、靠著牆邊慢慢走著,纖細的肩膀無力地下垂,似乎非常疲憊。

  那樣輕薄的身影……老實說,還真像是鬼一般地飄著。

  不知是哪來的衝動,穀東川打開車門,喊住了崔櫻櫻。

  “嘿,剛下班啊?”

  崔櫻櫻驚愕地抬起頭來,一見到是他,表情瞬時翻冷,毫不猶豫地繼續往前走。

  他是來示威的吧?崔櫻櫻的心底隱隱抽痛了起來,

  好冷淡。他以為會被痛駡一頓,但瞧見那蒼白的臉頰,穀東川的胸口猛然有些難受。

  “回家嗎?我可以送你。”他放軟了嗓音,討好地問著。

  崔櫻櫻沒有回答。她用力拉緊了裝著筆記型電腦和一堆報表的公事包,高跟鞋喀喀喀地踩在夜色裡安靜的紅磚道上。

  “喂,別這樣,我真的是好意。”穀東川緊跟著她不放。

  崔櫻櫻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他幾秒鐘,情緒終於忍不住了。

  “整整六千萬,我才分到五十萬,連百分之一都不到,你這算是什麼好意?!”

  為了這個案子,她不知道失眠了幾個晚上,花了所有的力氣,用盡最優勢的產品組合,結果……只拿到五十萬!

  擺明是沖著人情和面子,李總裁勉強給個業績充數罷了。

  這個可笑的數字,真是讓她難堪到極點。而整碗都端走的人,竟然還在這裡口口聲聲說是好意?

  她好想哭,可是,為了該死的自尊心,她拚命忍著,說什麼都不能在他面前掉一滴淚。

  “這是我的問題嗎?別這麼不講理。”穀東川長腿一跨,輕易地攔住崔櫻櫻。

  他收起了笑臉,雙手抱胸,不怎麼愉快地盯著她。這件事確實比較難以顧及情面,但是,在商言商是一個業務主管該有的基本觀念,這還需要拿出來解釋嗎?

  “是,這不是谷經理的問題,是我的問題,可以了吧?”他這麼說是沒錯,但這時聽在耳裡,讓崔櫻櫻的臉色益發難看,嗓音更沉了。“請讓讓,我還要去趕捷運。”

  拿到這麼大的單子還不夠嗎?為什麼還故意來招惹她?心情已經夠鬱悶了,尤其是在這個早該回家、躺在床上享受美容覺的時間!

  “等等,既然你知道不是我的問題,還擺這種態度?”

  “對喔,我這是什麼態度啊?真是豬腦袋耶!”崔櫻櫻停下腳步,故作恍然大悟。“拿到這張大單,看來馬上要高升協理了?或是直接跳到副總?我剛剛還不知分寸的胡言亂語,實在太不應該了!”

  這樣還不夠,崔櫻櫻刻意拉成上揚角度的菱唇,在疲憊的臉上顯得極不協調,她還嗲聲嗲氣地求饒。“穀副總~~以後還請多多指教,方便的話,留一條小路給我活命,不用多,像這次的小小餅乾屑就夠了,嗯?拜託嘍~~”

  “你——”一片好意被這樣曲解嘲諷糟蹋,是可忍,孰不可忍!

  穀東川怒氣衝衝地一把抓住她,硬拖上車。

  “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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