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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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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軒摸了摸前不久在狩獵時,因同行的同僚「無意」之舉而留下的箭痕·半晌才微笑著答:「渠將軍是誤會陛下了:陛下只是考慮到淺離身體不好,才不像過去那樣給我許多工作。陛下是個好皇帝。至於走,我想會的,如果有那麼一天,這個朝廷不再需要我了。陛下在沒有淺離之下,也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淺離自然就會放下一切去浪跡天涯的。」 青白的衣衫,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更顯得他弱不禁風。 渠岸看說不動他。只好又說:「那不如請葉將軍回來吧。」 「渠將軍說笑了,玄真遠在西境,正在為國出力,我怎可無事就讓他回來呢?」 渠岸只得放棄了勸說,帶著滿腹的擔憂離開了京城。 送行時,渠岸和蘆兒都看見了秦軒的笑容,明媚得如天空裡的太陽。他真的如此高興嗎?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吧。 因為,正如秦軒所言,魏書是一個傑出的皇帝,雖然年輕,少不經事-但是他的睿智、他的果斷,都讓他在處理政務上得心應手,他親賢臣、遠小人,剛登基之時就招攬了一批傑出的年輕人入朝來幫他,一切都有了欣欣向榮的景象。 所有的懷疑,所有的偏見,他只會針對秦家的淺離。 也是因為如此,秦軒才會雖然被如此看待、如此疏遠,卻一樣可以露出坦然的笑容。 民德三十四年冬天在一片平和中度過,然後就是春天了。 那一年的春天,對於南安,對於魏書而言,充滿了新的希望,方情的肚中孕育了南安的新生命,而西邊的莫雲也終於投降了。 那年的春天,有點懶洋洋,有點歡喜,有點寂寞。 秦軒常常在入夜的時候,想起葉玄真,想起臨別時彼此的親近,他會莫名地臉紅,也會莫名地期待。玄真要回來了吧?而陛下也可以獨當一面了?這樣的話,他和他就可以從此在一起,再不分離了。 有時在處理公務,他會難得的失神。 蘆兒和清明也替他高興,他們都覺得一切會好起來的。 轉眼之間,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桃花節,宮裡還是像往常那樣擺起了桃花宴。 秦軒其實已經許久沒有入宮了,但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卻不能不去。 蘆兒替他換上了朝服,清明替他拿來了朝靴。 他換好了,就獨自一人起身去了。 蘆兒本要跟著,但是他卻拒絕,只說去去就會回來的,所以用不著陪。 然而他並沒有去桃花宴,他一個人去了皇陵,拜祭魏寒。 沒想到,在那裡他居然遇到了魏書。 魏書跪在那兒,面向著魏寒的靈位。 秦軒在他的不遠處,靜靜地凝望著這一切。他心裡想:姨父,這樣的結局,想必您也會高興的吧。書兒很好,南安很好。百姓都很好。 茫茫然,他似乎又看見了魏寒清瘦的臉,他憐惜地摸著自己的臉一問:那麼離兒呢,我的離兒又好不好呢? 他會這樣回答:如果他們都好,離兒又有什麼理由可以不好呢? 「秦王爺,您怎麼在這裡?」 侍衛的大聲厲喝,同時震醒了兩人。 「秦王爺,你不在前面用酒,到這裡來做什麼?」魏書一臉的不悅,皺著的眉簡直可以打上十幾個結了。 秦軒在父親墓前,被弟弟如此對待,總免不了也有一種無人能解的淒苦。曾幾何時,他的弟弟,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竟然會用如此戒備的眼神看著他? 「書兒。」他情不自禁地喚了一句。 「秦軒,你逾越了。」魏書面無表情地數落他的過錯。 他上前,跪地一拜。 「是巨無禮,請陛下降罪。」 魏書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似乎在笑他的言不由衷。「秦王爺說笑了,這天下還有誰有這個能耐敢降罪于你,連先皇都對你言聽計從,更何況我。」 秦軒聽他講話咄咄逼人,絲毫不曾顧念從前,他也覺得看來是自己要離開的時候了。「陛下心中有怨?」 魏書冷冷一笑而言。「不敢。王爺若是無事,就請出去吧,我想和我的父王講講話,不想有外人在場。」 那一聲「外人」居然像尖刀一樣刺中了他的心。 「原來在陛下眼中,淺離不過是一個外人?」 看著他強裝的笑容,魏書也不覺心裡一陣刺痛。若不是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他們兩兄弟又怎會走到這樣的田地,怪只怪秦軒的野心太大,而他的父王又太寵信他了。 「那麼王爺認為我和你又是怎樣的關係呢?」 秦軒的淺笑突然變了,變成了張揚的狂笑,笑得似乎發生了什麼荒唐的事情,又似乎嘲笑著天下的一切。 魏書臉色有些發青,他口氣很壞地說:「秦王爺難道瘋了不成?若是病了,就回去養病吧,不要在這裡裝神弄鬼。」 他長長一歎,「不知者謂我癲狂,知我者才解我心傷。書兒終究是大了,也該可以獨當一面了。就是一時迷了路,摔了跤,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哭嚷著叫淺離哥哥了。看你如此,表哥很是欣慰,我終究沒有辜負姨父姨娘的託付呀。如此的話,也該是表哥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魏書一震,心中有極大的懷疑和不信,但是在看見秦軒滿臉的憂愁之後,他居然呆住了。幼年那一幕幕的情景很清晰地浮現出來,他的父王,曾經多少次背著他出宮來看秦軒? 「父王還有母后的囑託?」 「不錯,我在姨娘臨終之時答應過她,要照顧你,而我也答應了姨父要永遠保護你,讓你成為一個好皇帝。」 難道,他看錯了他? 難道,他是真心為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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