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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第二個選擇是把腦殼縫回去,但是腦部的瘤會一天天長大,直到死亡來臨。

  這叫一個母親如何作選擇?小孩母親當場暈過去。”

  “那是很殘酷的選擇,再繼續說吧!我喜歡看你『說』。”

  “有個女孩,被男孩子拋棄後喝下鹽酸,喉嚨、食道和胃都受到嚴重灼傷,重建是一條漫漫長路,她的母親天天在枕邊泣,她卻只操心著男孩子有沒有到醫院看她。”

  “這種愛情很可怕。”他說。

  嗯,她點頭同意。“我不知道男孩的什麼地方讓女孩著迷,但用傷害自己的方式逼迫別人愛自己,這種愛情會把所有人都遠遠推開。我們勸女孩應該把愛自己擺在愛別人之前,她只是一路哭著,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走進凱旋門,七月中了,巴黎的夏天仍帶著幾分寒意。

  斜斜細雨飄落,在凱旋門下,風尤其大,她縮縮肩,身上的雜牌外套保不了她幾分暖意。

  眼看程黎受凍,晁寧脫下大衣,當頭替她罩上。

  “臺灣人多半無法適應巴黎的夏天。”

  她點頭同意,把大衣套回他肩上,不為什麼,誰教他也是臺灣人,他們同是副熱帶氣候下的產物,沒道理讓他一個人寒冷。

  “你是客氣,還是不知死活?生了病,在這裡你沒保險,看醫生貴得嚇死人。一他微怒,拉起外套又要拿她當溪魚網住。

  她東躲西躲,躲不掉他的好意。

  雨越下越大,他們沒帶雨具,只好繼續躲在凱旋門下。

  “你提醒過我了,不過你生病,一樣麻煩,所以你也不可以感冒受寒。”她堅持。

  “我是男生,比較不會生病。”他的沙文跳出來支持他。

  風冷得讓她頻頻跳腳,在這麼冷的地方和人用紙筆溝通,倒是稀有經驗。

  “這個理論是錯誤的,知不知道,以自然方式受孕的話,男生的出生率比女生高,可是為什麼二十年後,一男一女的婚姻能成立,男女的人數漸成平均?因為女人命韌,男性夭折率高。”

  “你在詛咒我?”

  “不,我在提醒你,男人是種需要小心翼翼保護的動物。”

  “這句話有看不起男性之嫌,要是你敢大聲用法文說出來,我保證你會當場被亂棒打暈,因為你傷害了男人可憐的自尊心。”

  “我沒有這層考慮,因為我絕對沒有辦法『大聲』說出來,不管是法語或中文。”她笑笑,把被風吹得亂蓬蓬的長髮拂到一邊。

  “算了,不同你計較我的自尊,既然我們兩個人都生病不得,那麼……”他把大衣穿在自己身上,下一秒,他把她攬進懷間,用大衣將她包在裡面。

  她傻了,這動作分明曖昧。

  這不是屬於情人間的親昵?感冒可以是促成此種動作的原因之一?

  不准她深思,晁寧開口,用法國歷史擾亂她的思緒:“當十六輛馬車拉著拿破崙的靈柩從凱旋門下穿過,老百姓眼中泛著紅光,被流放小島的拿破崙,抑鬱而終……”

  她被擾亂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她的聽覺裡有“無名英雄火終年不斷”;她的觸覺裡有他壯壯的手臂和穩穩的心跳;她的視覺間是他帶著些微胡渣的漂亮下巴;而她的嗅覺裡,滿滿的是他的體香和淡淡的油彩味道。

  她愛上他,在凱旋門下風大雨大的午後,有拿破崙做證,有一群無名英雄默默為他們祝福。

  晁寧帶她去他工作的PUB,她不干擾他工作,還在一邊相助。

  她是那種空氣級人物,存在時,雖不熱烈激昂,但令人輕鬆舒暢。

  有她在,PUB比平常更忙碌,許多人想來看看這位罕見的東方美女,她從不和人交談,輕輕淺淺幾個不帶勾引意味的微笑,勾住了男人心情。

  她不懂調酒,只負責擦拭吧台和清洗酒杯,她的眼光大多落在那個調酒男人身上,彷佛他的一舉一動,是她最重要的觀察。

  下班,程黎跟在晁寧身後,她的腳步小,他的腳步大,如果他不刻意放慢速度,一轉眼間,他們便拉出距離。

  他不喜歡距離,所以在她當跟屁蟲的第二天起,拉她的手走路,變成慣性約定。

  路上行人稀少,尤其繞進小巷後,更是空無一人。

  她和他並肩踏月,在異國的星空下,與浪漫攜手向前。影子在腳底下,一忽兒前、一忽兒後,前前後後,都有兩個人。

  程黎抿唇偷偷笑著。這算不算異國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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