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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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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奇大學裡的幾個同事特地撥空來看他。 他要奎爾和深深到木瓜園裡摘來幾簍木瓜,讓同事們帶回去,於是,推著手推車的深深和奎爾並肩行,一路上,深深不斷說話,引得他開心。 “叔叔在學校裡很有女學生的緣,許多人修他的課,單純為了欣賞他的儒雅。 前年,有個大學新生一看到叔叔便戀上他,寫情書、送禮物,纏得叔叔受不了,她不曉得從哪里弄來地址,居然找到家裡來。叔叔介紹我母親給她,說我是她的女兒,還說如果你在臺灣,一定會把你介紹給她,所以哦,你要小心,說不定這幾天她會找上門。” “我對中國女人不感興趣。”他違心。 離開深深一大步。和她貼近,他有跨出安全範圍的危機。 “我曉得,法國人有法國人的驕傲,你們覺得法國人是優秀的種族,有最高雅的語言、最精緻的廚藝,法國人特別講究生活情調,尤其是貴族,對不?” “你調查得很清楚。” “我有一大堆關於法國的書,有一本旅遊書上面介紹巴黎風情,塞納河畔的高聳建築,聖母院、奧塞美術館和學院,每一幢建築都美得讓人讚歎。” “我以為女生只看得到LV大樓、香榭裡舍的名牌店和咖啡廳。”他搭話了,雖然嘲笑的口吻居重。 “那裡的確是重要的觀光景點,每本書上都有寫,不過,跟逛街買東西比起來,我反而比較喜歡蒙馬持的畫家村,聽說那邊有很多廉價的紀念品,還有畫家等著幫人畫畫,小時候我學過畫圖,叔叔說如果我畫得很棒,可以到蒙馬特幫人家畫人像,可惜我天分不高。你去過那裡嗎?” “那裡是低級區,我們不去的。” “對啦!那裡住著許多境外移民,看你,法國人的優越感出現了!你去過羅浮宮嗎?聽說那裡很大,要整整一個月才能從頭到尾參觀完,我看過照片,覺得羅浮宮前的金字塔,是很前衛的設計,似乎和羅浮宮典雅的建築格格不入,聽說這和你們某任熱愛埃及的總理有關係,是不是?” 她問,他不答。 “叔叔說,法國是個很有包容力的民族,可以接納不同種族的文化與事務,金字塔是一個、巴黎鐵塔是一個,我本想反駁他,才不是,書上說法國人是高傲的民族。 可是,我知道,他想家,家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親人間的情誼是深刻的,就算臺灣再好,就算這裡有他深愛的女人,這裡終歸不是家園。 所以,我想他會跟你回去,只是他和你一樣有著高傲自尊,你需要給他一個臺階下,奸好說服他。” 她說動奎爾了,但他沒作出表示。 深深不在意,言談間,他們走進文旦園。自從母親逝世後,叔叔再無心耕事,便把田地全租給別人去種作,只留下小小的木瓜園。 “農曆八月十五日是中國人的中秋節,這天全家人團聚一起,烤肉放煙火,我們吃月餅、紅柿子、文旦和甘蔗,這些就是文旦樹。”深深托住一個小小的青色果實對他說。 “它還沒長大,長大成熟時約半斤重,文旦的皮很厚,從這邊切開,再從旁邊劃幾刀,用手指剝下來就是一頂文旦帽。”她連比帶說,向奎爾解釋。“叔叔常在中秋夜裡,幫我用文旦皮做帽子,村裡小孩子人人頭上一頂,沁香的文旦味傳入鼻間,很舒服。” 她沒注意到拉開距離是他的刻意,下意識地又向他靠近。 她喜歡他高高的肩膀在她臉頰旁邊,稍稍斜靠,即能靠上他的肩,寬寬的肩、闊闊的胸懷,那是多麼舒適的安全港灣。 要是他不要那麼生氣,要是他肯聽聽她的抱歉,或者他們之間的仇恨不再,或許他們會成為好朋友,相互依賴。 她太天真,以為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瞬間產生,以為愛能綿延不絕,而恨容易消失在一轉眼間。 “那時,叔叔總是做兩頂文旦帽,我說我只有一個頭,戴不了兩頂,他笑笑不語。後來慢慢長大,我才知道那是為遠方的兒子做的,中秋夜、團圓夜,他也想和兒子團圓。 叔叔向村人學了些小手藝,是臺灣的爸爸會親手替兒子做的小玩具,像筷子槍、竹蜻蜓、陀螺等等,都是給小男生玩的,他做好了,收藏在一個喜餅盒裡,有機會我把它們挖出來給你。” “不需要,我已經大到不需要玩具。” “那些不單單是玩具,它還代表了父親對孩子的疼愛,相信我,你會喜歡它們的。” 他不置喙,眼睛卻瞄著樹梢上的果實,想像文旦帽的形狀。 “奎爾哥哥,說說法國的事好嗎?我對法國有著特殊迷戀。” “你想去法國?”他淡問。 “總有一天吧!法國之于我,如同回教徒之于麥加,只要能力夠了,我一定要去。我會說法語,我甚至可以背起來巴黎的街道圖,我知道哪裡的飯店便宜、知道哪裡的博物館不收門票費。我會去的,總有一天!”她宣示般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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