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惜之 > 閑美人 | 上頁 下頁


  「老媽,算命的有沒有說我長大會有什麼劫難?」喑喑湊上前問。

  「他說你啊,這輩子註定沒出息,這種賤命不用花錢去算,白白浪費孫中山。」瞪過兒子,這節骨眼還來煩人,他到底有沒有同胞愛、手足情?

  有你這種老媽就是我這生最大劫難!喑喑偷偷嘟嚷一聲,開言反駁老媽:「你弄錯了,中華民國的紙鈔上面印的是保育類動物,不是孫中山。」

  「整個中國近代史只有孫中山這號偉人比較像話,你說他不值得保育?」死小孩,亮亮現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會兒最該保育的動物就是他老姐。

  噢!這樣都能拗,老媽的功力凡人無法擋。喑喑癟癟嘴,選擇安靜。

  「我可憐的亮亮,就算老媽願意把皮膚移植給你,都幫不了你,嗚……好苦命」內,我可憐的小亮亮,才二十歲,年紀輕輕,大好的青春就要在床上度過,太不值得……嗚……你連個像樣的男朋友都沒交過,我想你一定昏不瞑目,對不對?如果你有任何未完成的心願,千萬要記得托夢給老媽,老媽會幫你辦到,不要客氣……」

  亮亮站在她身邊,瞠大死魚眼,氣一口一口吐,差點兒沒窒息。

  要是她真學會托夢,她第一件要交代的,就是叫老媽別哭得這麼丟人現眼。萬一,帥哥哥以為她醒來會和老媽一個模樣,還有戲好唱嗎?人家……人家帥哥哥在他們進來之前,還對她「深情款款」呢!「我的小亮亮啊……將來媽要是比你早走,可要叫你倚靠訛去?」她越哭越見精練,眼淚、鼻涕、倒抽、吸氣……悲傷哀慟該具備的附加表情統統備齊。

  小亮亮?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這醫院的人全聾了嗎?怎沒人出面干涉她老媽的哀嚎。

  「老婆,別哭了,是命是運沒人逃得過,亮亮命該如此,誰也幫不了她,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喬學庸拍拍老婆,想當年她生小孩都沒哭得這樣淒慘,看來這回她是真痛到骨子裡去。

  「是啊!老媽,你放心啦!我長大會賺錢養老姐,她有我,你們可以放心地走……呃……我是說你們不用太牽掛……呃,總之,一切有我,我會照顧亮亮。」喬予合吞吞口水,話說太快,差點兒連老爸老媽一塊兒詛咒下去。

  說牛天,就喑喑這句話還聽得下去,平日吵歸吵,真碰上事情,姐弟還是連心的,他說要賺錢養她呢!這會兒,她可以連本帶利把以前投資在他身上的錢給悉數要回。

  只不過……這小子靠得住嗎?到最後會不會將她棄養,還是把她送進流浪動物之家?

  亮亮東想西想,想得亂七八糟時,謝易耘醇厚迷人的嗓音傳人她的耳膜,把她一向不太容易專注的心思給拉回來。

  「喬先生、喬太太,很抱歉,容我插句話。」鄭玟一抬眼,就讓眼前春色吸引住。

  天!此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她露出看猛男的含春媚眼,笑靨凝腮,一步步靠近帥哥哥身邊。

  你、你是……剛打電話通知我們的謝易耘先生?」

  他叫謝易耘?有些些熟悉的名字,亮亮歪過頭盯住他的臉仔細瞧,認識他嗎?肯定是不認識的,但這名字怎會似曾相識?在哪兒聽過?

  從謝易耘這三字現身,滾滾翻騰在她心裡的,是種解說不來的異樣情愫,不用解釋,她就是知道這三個字該怎麼拼寫。

  聽過他嗎?見過他嗎?沒有、沒有、千真萬確的沒有,可……真不懂啊!酸酸的苦澀漾在心間,淡淡的苦水哽在喉間,她居然又想哭,為什麼?就為這樣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昏了、昏了,她的頭劇烈疼痛起來,這個男人……唉……理不清,他的名字為難她不甚精湛的腦汁,一轉身,她穿牆而出。

  「我很抱歉,令媛是撞上我的車子,才會變成這樣子,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會好起來。」關於這點,他的固執逼自己,也逼別人相信。

  「你不用自責,一定是我家亮亮車子騎太快,才會撞上你。」鄭玟發傻,一看到俊男就忘記自己是受害人家屬。

  「媽,你頭殼扒代嗎?躺在床上那個是你有血緣的女兒,不是路旁撿來的棄嬰。」喑喑想拿生物課的解剖刀割開老媽頭蓋骨瞧瞧,想來老姐的愚笨絕對和媽媽脫不了關係。幸好他像爸,不然他就要去爬刀山、跳油鍋,自我了卻殘生。

  「喬小弟說的沒錯,這件事我要負完全責任。」他態度沉穩,沒有絲毫驚慌。

  「你要怎麼負責任?再多的錢也換刁;回我活潑健康的女兒。」喬學庸討厭市儈,他以為自己有兩毛錢,說起話來不痛不癢,反正死的不是自家人。

  「是啊、是啊!你要怎麼負責任?娶我老姐、養她一輩子?」喑喑插話。

  「我正有此意,不知道喬先生、喬太太有沒有其他意見?」他的回答教人大大嚇住。

  這男人頭殼也給他壞去?喑喑想從這群大人中找到一個正常的,大概很難。

  「此意?是哪個『此意』?」喬學庸混沌半晌。

  「我想娶喬予亮小姐為妻,照顧她、陪伴她,並尋遍名醫為她治療,我有信心還你們一個健康活潑的女兒。」

  你問他信心從何而來?謝易耘說不出,但直覺相信,就像一眼認定亮亮就是他的小夜一樣,沒有任何科學根據可供佐證。

  大夥兒全讓這場車禍給弄笨嗎?喑喑看看爸媽,再看看那個自稱兇手的男人。好荒謬的劇情發展,這群人是不是被下丁蠱毒?

  觀察半天,他尋不出中毒跡象,只好自我勸勉,騎車千萬要小心,免得撞上那種出門找老公的滯銷女人,否則他會一輩子翻不了身。

  「你是在開玩笑?」呆愣半分鐘,鄭玟清清嗓子問。

  「不,我說的全是認真。等喬小姐身上的管子能拔掉,我就舉辦一場盛大婚禮,正式迎她入門。」謝易耘眼中有著不容懷疑的誠摯。

  「婚禮?你作這決定會不會太匆促,你問過令尊令堂嗎?」喬學府問。

  「他們不會有意見。」父母的民主眾所周知,他的決定他們向來只有支持,不會掣肘。

  「是你不要他們的意見吧!要是我兒子要給我娶個植物人進門,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轟出喬姓祖譜。」喬學庸不認為這是個好建議。

  「謝先生,看你的穿著談吐,你一定是出自名門,人家說有錢人的飯碗難端,我們家亮亮嫁過去,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與其如此,不如我們把她留在身邊自己照顧。」鄭玟搖搖頭,贊成老公看法。

  她忘記植物人是用鼻管餵食,不用端自己飯碗,更不用去端別人家的。

  「家父家母定居加拿大,我沒和他們住在一塊兒,不會出現婆媳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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