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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們才爭執過幾次呢?怎麼她的腦海裡全是他說過的言辭,他的冷漠、他的嚴肅、他的輕佻、他的霸道、他的佔有,和他的寵愛?

  她在不知不覺間,想起他;在不知不覺間,把自己的心交到他手上,他是盜匪也好、他是殺人不眨眼的賊子也罷,她……再回不了頭。

  妞著十指,躺不住了。她起身往門外走去,驀地廣場上的火光映入眼簾。

  他在那裡嗎?他帶回喜兒口中的秦少爺嗎?

  慌慌亂亂中她穿起外衣,步履紊亂地朝光源處奔去。

  人好多,幾百個影子交錯著、晃動著,晃得她的頭好痛,好痛,他們能不能停止呐喊、能不能停止狂歡?

  她只想找到他……那個她尚不知道名字的「主子」。

  熱烘烘的火把,照映不出她的蒼白;明明的熱鬧氣氛,溫熱不了她寒冷的心……

  他在哪裡、在哪裡?他平平安安回來了嗎?

  眼光穿過人群,在每張臉孔上搜尋——

  她在尋找那雙似熟悉了一輩子的眼睛,她的眉頭糾結成霜,她的臉上飽含冰冷,描繪不出現在的心情,有好多好多責備、好多好多關心、好多好多害怕……

  她,只想找到他啊!終於,她看到他了,他唇角帶著殘酷的肅殺之氣,不留情的刀了架在人質頸間,他們距離太遠,她聽不到他們在交談什麼。

  一步步走向他,鼓噪的歡呼聲摧殘著她的心,周遭的人像失去理智般,一聲聲喊著「殺他、殺他」!

  身處在一群殺人魔中,她全身嚴重地顫慄,手抖腳抖,她快跨不穩步子了。

  請別殺人、請別殺人……天地萬物都有權利存活在世間,誰都不能剝奪。當年害死娘後,她的心沒安穩過一天,奶心遣責她、恐懼折磨她,所以她用沒默來懲罰自己。

  但不管她多努力想變成娘眼裡的乖巧孩子,娘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看不到了。

  她不要他和自己一樣,圖一時之快殺害別人,卻讓自己在心在囚籠中關上一世。

  刀一劃,鮮血自男人驂中迸出,血漫過衣襟、淹上腰帶。

  不要……就算他有天大的錯,就讓天來懲罰他,請不要殺他!別殺他!

  來不及了,她伸手撥天人潮,不斷不斷往前奔跑,她要求下人質,不要讓鮮血染上他的手、汙了他的心。

  終於,他也看到了她,四目相交,他放下手中大刀,推天擠在面前的人群,直直走到她面前。

  「你為什麼不好好睡覺,出來做什麼?」

  他的關心在她眼中成了責難,而她糾結的眉峰在他眼中被解讀成反對。

  「你想參與我們的快樂?」小勻的聲音冷不防地從她耳邊傳來。

  參與?

  不!她是來阻止的,她不要他嗜血、不要他沾染滿身罪孽。

  做這種可怕的事情只會痛苦,不會快樂呀!

  他以前做過的事,她管不著,也來不及管,但在她已經對他交了心,認分地想留下來當他押寨夫人的現下,她不要自己的後半生在腥風血雨中度過。

  他要錢,她給!她不要他當一生強盜。

  她一搖頭,小勻馬上接腔。

  「你那表情是看不起我們的行為羅?對不起!你恐怕沒弄懂,你腳下踩的這片土地是土匪窩,殺人劫財是我們的主要工作。」

  旭脈恨恨地瞪住小勻,刀子已經連是非對錯都不分了嗎?殺人是快樂、搶劫是豐收,除了她自己之外,世界上再沒有人的生命值得尊重?

  「你用那種眼光瞪我,讓我好害怕哦!當然羅,對你這種富家小姐來說,旬們幹 這種勾當是傷天害理、罪大惡極的大壞事,可是……沒辦法呀!你不工作飯就自動會捧到你面前,從不會教你餓著,我們可沒你的命好。你以為那些當娼妓的喜歡出賣自尊躺在床上賺錢?」

  幾句話,小勻把她和大家做了劃分,尤其那些從妓院中被救下來的女子,看著她的眼光,都帶上絲絲嘲諷。

  「你出來做什麼?如果你不適應這種場面,沒人請你出來。」

  鼎驥的譏諷讓她心中為之一酸。

  「宋小姐,您請回房吧!免得我們這種下流肮髒的行為汙了您的眼。」小勻加重口氣。

  旭脈咬住下唇,咬出一片青紫,手微微顫抖,她轉臉望向鼎驥,視線定在他身上,再不轉移。

  「請教你,你這眼光是……輕視嗎?」他臉色一沉,出口問話凍結成冰。

  篤定地,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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