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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就這樣,他接受這種荒誕故事?很顯然,他適應意外的能力不壞。

  「我叫余紀亞,今年二十八歲,老家在台南玉井,我們家有很大的芒果園、文旦園和水稻田。我是典型的鄉下小孩,所以毛毛蟲嚇不倒我,更正確的說法是——它們是我的童時玩伴。」她揚揚枝椏。

  「不是所有鄉下小孩都喜歡昆蟲。」宋巧菱就對它們痛恨無比。

  「或許吧,高中時期,我離家北上求學,畢業後我進入廣告公司工作,我的工作能力不錯,去年被升為企畫經理。」

  「年紀輕輕就升到經理職位,你的前途看好,為什麼要辭職?為了尋找失散多年的姊妹?」這原因太薄弱。

  「辭職原因嘛……我想我們的交情太淺,不需要談得太深入。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叫余紀亞的話,我有駕照、身份證、健保卡和存款簿,來證明我的身分。」

  「我相信你不是宋巧菱。」不需要駕照身份證,他信了她,再不懷疑。

  「然後呢?」輪到紀亞來問「然後」了。

  「然後什麼?」他不懂她的疑問。

  「在我……我姊姊離開之後……」說到姊姊兩字,她很難習慣自然。「殷殷的情況真的很壞?」

  「比信上寫得更壞。」

  「怎麼說?」

  「殷殷天天哭鬧,夜裡常驚醒,偶爾還會夢遊,我帶她看過很多醫生,才慢慢改善情形,但她還是經常吵著找媽媽。最後沒辦法,我只好每天帶她到火車站等候。我實在不懂,宋巧菱這樣對待她,為什麼她非要母親不可?」難道母女天性,真是任何人都離間不了的感情?

  「然後?」紀亞又問。

  「什麼然後?」

  「你還是想趕我離開?」

  這是個大問題,如果她會對殷殷造成傷害,他一定趕她離開,只是……她的表現不像傷害,反而是安慰,安慰殷殷對母愛的殷切。

  「你想離開嗎?」他不回答反問。

  「留在這裡,不是我的原訂計畫。」

  挪挪身子,這回他主動用高大身量,替她擋去刺目陽光。「你的計畫是什麼?」

  「我本打算來這裡做客幾天,見過姊姊就回鄉下老家……」

  「回老家長住?」

  「不,待一兩個星期吧。」

  「然後?」顯然,兩人都對「然後」兩字有特殊偏愛。

  「我計畫帶著這些年存下來的錢,周遊世界各國,把它們花光光。」

  「錢對你失去意義了?」

  「錢對任何人都不會失去意義,我只是覺得自己蹉跎歲月,把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實在不夠聰明。我要善待自己,要帶給自己不同的視野和生命。」

  「說得好。」

  這是他放棄都市,選擇鄉村獨居的原因,他再受不了大都會的生活節奏,彷佛每分鐘都在為旁人而活,他不像人,反像機器。第一次,有個女人和他有相同的論點,真了不起。

  「你同意?」冰男也會同意別人?紀亞訝異。

  「你需要人家的同意?」她比他驕傲十分。

  他說完,她大笑、他莞爾,這天,他的冷峻不見,孤傲消失,悄悄地,寂寞整理行囊,不道別,靜靜離開。

  也在這天,他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愛上同她聊天。
 

  滿山遍野的野花,紅的黃的粉的紫的,串串朵朵,像極外國風景畫片。

  遠處,家庭教師的笑聲似銀鈴,稚嫩的童音唱和著兒歌,一下子尖叫、一下子大笑,這個下午,歡樂在文家後山散播。

  「我喜歡金黃色的油菜花田。秋收後,爸爸會用耕耘機翻土,播下新種子,短短幾個月,油菜花發芽抽穗,開出耀眼的金黃色澤。春風吹來,花朵搖曳,我在金黃色的花海裡和堂哥堂弟玩躲迷藏,他們抓不到我,就說我是田鼠轉世。」停下話,她回頭望他。

  「為什麼離開家鄉?」他倒給她牛奶,她嫌惡地看一眼,搖頭。

  「那是爸媽的希望,他們希望我到外頭見世面,別像他們,一輩子待在鄉下,當農夫農婦,做辛苦粗活。」

  「你不同意他們的看法?」

  「家鄉已在我生命裡紮了根,拔除不去,不管身處再遠,我總幻想著,將來存夠錢,要回到老家,買一塊地,種花種菜,種上滿滿的一大片油菜花海。」

  「不愛當經理,愛當農婦?」世泱愛聽紀亞說話,她是個有內涵的女人,思想成熟,看法獨特。

  「工作讓我有成就感,我用心且賣命,若不是發生一點小插曲,我想,我會繼續待在工作崗位上,直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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