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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我愛她,在見她第一面的時候便知道。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天地間的事全與她無關,在嘈雜的後臺裡,她獨自劃出一方寧靜空間,她沒有邀請我,我不自覺走入有她的世界。

  我是無神論者,不相信前世今生,但是看見她,無從理解的熟悉湧上心頭。

  仿佛我認識她,在幾千幾百年前,我們共同守護過什麼,只是時光流轉、人事更迭,我們失去那份回憶。

  追得回來嗎,那份回憶?

  我想,不容易,但在那一分鐘、那剎那,我自信地認定,我有本事為彼此創造一份嶄新回憶。

  不知道她對我有什麼想法,對於女孩子,我的經驗不是太多,我不主動、不哄女生、不說些甜言蜜語欺騙對方和自己,我習慣真實面對感覺,不習慣為了成就愛情編織謊言。

  有人說,這樣的我,對待愛情太自私。我常笑答,愛情不過是一種商業行為,為了促銷某些東西而存在,自私不自私又如何?

  但,碰上她,我推翻所有理論。我主動、我誘拐她約會,我甚至說甜言蜜語,卻不覺得噁心。

  怪吧!我實在不瞭解,是什麼轉移了我的信念?

  是我不相信的前世今生,還是人類幾千年都解不出來的愛情?

  舞臺後方,擠滿準備上臺的舞者和家長,大夥兒說說笑笑,講得熱鬧起勁。

  離開場還有一個小時,趙以瑄已換好服裝,安靜坐在角落。

  她長長的烏黑秀髮,在腦後盤成髮髻;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仿佛對世界充滿好奇;她個子不高,纖細輕靈的身子像一抹流雲。

  手機在趙以瑄的掌心翻來翻去,好幾次她都想打電話給大哥。可是……

  大哥肯定很忙吧!自從他進入父親的公司,常常忙得不見人影,本來就孤獨的以瑄,失去大哥的呵護,更加寂寞。

  “小姐,吃點飯好不好?”阿傑提便當,在以瑄面前晃。

  阿傑是她爸爸派的保鑣,自從六歲以瑄被綁票過後,他再不相信臺灣的治安,就派阿傑一直跟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照顧她生活所需。

  “我有點緊張,吃不下。”以瑄實說。

  “小姐跳得那麼棒,沒問題的啦!”在阿傑眼光裡,以瑄什麼都是第一名。

  以瑄笑笑,她不太有大小姐的架子。“我回家再吃。”

  “好吧!那我去買花,等一下給小姐獻花。”

  “不必了。”

  “一定要啦!別人都有花,小姐也要有花,不然幹嘛上臺?”

  “我跳舞又不是為了花。”

  跳舞是她為數稀少的幸福之一,在音樂中,她的心情飛馳;在肢體律動間,她的世界無限廣闊;在和一大群舞者的躍動間,她不再感覺孤寂。

  “我知道,可我還是要送小姐花。”他有他的固執,這是他對小姐好的方式。“小姐,你要記得……”

  “跟大家一起行動,不可以一個人四處亂跑。我保證坐在這張椅子上,乖乖的,哪裡都不去,直到上臺為止。”舉高五指,她向老天爺發誓。

  這些要求,從小到大,她背過無數回,她知道父親、大哥對她的要求只有“乖乖的”,一次的綁票事件讓他們成了驚弓鳥,用一個框框細心的圈住她的安全,也同時圈住她的自由。

  “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

  以瑄很想笑。自從阿傑加入後,驚弓鳥多了一隻,每次有不明男士靠近,他馬上張起棘刺準備迎戰,他把全世界的男生都當成壞人。

  “好!我買完花直接到台前,小姐不可以亂跑。”

  “人格保證!”

  阿傑離開後,以瑄低下頭,白皙的頸子往下垂,她在想事情,想很多事。

  她沒有母親,家裡只有爸爸、哥哥和李管家,後來多了阿傑。她可以說是在男人堆中長大的,爸爸和李管家嚴肅,她不敢親近他們,常常父親眼光掃過,她就嚇得躲回房間,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那麼害怕爸爸,對以瑄而言,爸爸是貓,她是膽小老鼠。

  阿傑待她很好、大哥很疼她,但再好,小女兒的心事總不能對他們訴說,大家都以為她是眾星拱月的千金小姐,卻沒想過,她並不想要這個身分。

  以瑄十七歲了,她不曉得外面的十七歲女生是否和自己一樣,除了學校、舞蹈教室和家裡之外,沒有第四個空間;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多采多姿、外面的生活是不是鮮活愉悅,只曉得,她要乖乖的,乖乖不讓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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