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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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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幼幼,你幫幫我,別讓季陽知道我被欺負,別讓他知道我是瘋子。”拉起幼幼的手,她乞求。 “我不說,我保密,等你身體好起來。” “要保密,不可以說出去……”琇玟重複又重複同樣一件事。 這個晚上,清醒的琇玟、傷心的蘇媽媽和滿懷補償意念的幼幼共同訂下計謀,幼幼暗地發誓,不管怎樣,她都要圓滿起琇玟姊和季陽的愛情夢。 蘇媽媽和琇玟搬到中部山區一間私人療養院,那裡風景很好,蘇媽媽來信提到,這幾天琇玟病情控制得不錯,沒有再出現暴力的情況,這是最好的消息。 她們忙著適應新環境,幼幼也沒閑著,她一方面編了滿肚子故事,準備向季陽解釋琇玟姊的失蹤;另一方面,她正式休學,四處找工作,她要把錢匯給蘇媽媽,讓她經濟無憂,好好照顧病人。 她深信,總有一天,新生的琇玟姊會重新獲得幸福。 繃了幾天的情緒稍稍解套,琇玟姊的病情和找到工作的欣喜,讓幼幼沉重的呼吸終有機會喘息。 未來不管生活是否艱辛,她都要努力,琇玟的健康是她使盡全力要達成的目標。 撫撫額上瘀傷,青紫未褪,幼幼相信,總有一天它們將了無痕跡,一如發生在琇玟姊身上的意外一樣,不留記憶。 走進巷口,幼幼看見父親,暈陶陶的步履歪斜,顯然又喝醉了。他沒有半分慚愧,自得其樂地高唱山歌,琇玟的淚、蘇媽媽的無奈,一幕幕浮上幼幼眼前,對照兇手的逍遙自得,幼幼好恨! 是的,她恨他,一天比一天更甚。 童年時期,他和媽媽吵架,幼幼是兩人的共同出氣筒,爸爸打完媽媽打,後來母親忍受不了這種生活,逃出家門,幼幼的苦難正式開始,傷痕累累不足以形容她的生活,頰邊傷疤謀殺掉她所剩不多的自尊心。接著他對她的強暴未成、他對琇玟不仁道的欺淩……他憑什麼認為自己有權做出這一切? 恨翻湧著她的心,幼幼無法思考、無法厘清錯與對,她一心一意想著恨。 好啊!天不行道,她來,她不介意背負弑父罪名,她是應該殺他,用他的鮮血來祭她滿腔恨意。 理智退位,幼幼隨潛意識前行,回到蘇家,走進廚房,拿起菜刀,輕輕往自己家走去。 打開紗門,見父親半躺在籐椅上,抖著腳,抽著煙,哼哼唱唱著不成曲調的淫穢曲子。 看見女兒,文泉咧開嘴,露出滿口嚼檳榔的斑駁牙齒,兩條腿在寬鬆短褲下面抖個不停。 “幼幼來,今天阿爸贏錢,給你吃紅。”他掏掏口袋,抽出幾張一百塊,伸手,送到女兒面前。 幼幼盯住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冷聲問他:“那天晚上,你對琇玟姊做了什麼?” “我?哦……不就是男女之間最快樂、最銷魂的事情嘛!”他不覺羞愧,反而眯起眼睛,回味那夜。 “人渣!” “我是你老爸,你敢罵我?” “你不怕天打雷劈?” “這種事天天有人在做,也沒看見有誰被雷劈到?如果你也想嘗嘗好滋味,我可以教你,保證你回味無窮。呵呵……” 把腳抬到籐椅上,他抖得更凶,低頭,他把百元鈔票疊好,遞給幼幼。 幼幼咬牙切齒,再忍不住,刀瞬地在他遞錢的手背劃過。 劇烈疼痛驅走了文泉的醉意,手縮起,他整個人退到壁角,看見淋漓鮮血,對幼幼咆哮:“天壽死囝仔,你給恁爸殺!” “你這種人活著有什麼意義?” “我才不知道養你有什麼意義!死查某囝仔,我養蛇咬死自己哦?也沒想看你那個沒責沒任的老母做伊去,放我孤人辛辛苦苦養你,你今日竟然要拿菜刀殺我?” “你不比她好幾分,你們全是社會敗類!” 拿刀的手前進兩寸,她自怨自艾,恨自己身上流著這對男女的血液。 “我是社會敗類,你呢?十七歲就敢拿刀殺人,要被判死刑的,你知不知?” “你的獸欲毀了琇玟姊一輩子,她發瘋住進療養院,你得意嗎?驕傲嗎?”再往前進,刀子橫在他胸前。 “那是你的錯,我怎麼知道那個人是她?我以為是你……”文泉振振有詞。 “你居然以為有權利對女兒做這種事情?你是人還是畜牲?” 幼幼舉高刀子,用力向前砍,文泉躲過她的刀,倉皇間,抓起椅子擋在前面,幼幼目露凶光,擺明要他死,怯意上升,文泉顫慄頻頻。 “我有什麼錯?我生你、養你,供你吃、供你住,你全身上下哪一個部分不是我的?”死鴨子硬嘴巴,他不認錯。 “可恥!下流!” “你要怪就去怪你阿母,她要是乖乖留在家裡,我會找上你?是她甘願便宜別人,不甘願讓丈夫疼惜,伊該死,你更加該死!” 怪她、怪妻子、怪天怪地,他就是不怪自己,是天地造就他的墮落、是人世無情,他沒錯,一點點都沒錯。 “這種話你說得出口?你沒資格當父親,你是垃圾。”豁出去了,他不在乎良心,她又何必在乎人倫?殺他,她有一千萬個正當理由。 刷刷刷,刀子在眼前飛舞,手臂撞上木椅,痛徹心肺,可她無所謂,殺紅了眼,她一心一意逆倫。 刀子拿近,幾次與木椅交鋒,一痛再痛,幼幼不怕,只要能殺他、能殺他…… 砰!椅子重重打上她右手腕,打得她腕部脫臼,鬆開刀子。但幼幼不死心,用左手撿起刀子,文泉趁空檔,一溜煙逃出家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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