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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住口,你的對不起我聽得太多,不管用了。”

  這時黑暗過去,她又能看見他了,一抹笑容飄過,她向前拉住他的手。

  “我可以解釋,真的!”

  “你要怎麼解釋?”

  “我碰到……”

  “碰到暴徒?遇到車禍?你可以騙我,但不要用爛藉口騙我,基礎智商我還是有的。”

  “不是藉口,是……”

  他截下小書的話。“夠了,我沒興趣聽。”這回,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垂眉,腳下的黑影無奈對她,緩步慢走,小書回到自己房間。

  她望向牆上菩提,要是有一天像今夜,他推開她、她再也看不見他……

  恐懼降臨,小書沒去檢視身上傷口,她瘋狂地拿起濕布抹去牆上用鉛筆勾出的男女。

  她要畫正面,她再不要每張畫中,只留下他的背影。

  連連兩天,小書沒出門,一雙濃情男女在她筆下成形,一個他、一個她——她的愛情不多,只有在菩提樹下。

  小書看不見的次數變得頻繁,那夜之後,同樣的情況出現十幾次,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她心下害怕,卻不敢請假出門看醫生,她只在看不見的幾分鐘裡,假裝貧血,暫時歇息。

  其實,她並不需要太多的偽裝,因為她臉色蒼白是事實、食欲不振是事實、整天困倦想休息也是事實,林媽媽罵她不懂得愛護身體,她總是笑笑告訴她,她沒關係。

  午後,碗筷清洗好,才起身,她又發覺自己看不見,手扶住牆,她縮在兩面牆夾起的角落。

  是的,她抵抗不了對黑暗的恐懼,不敢想像哪一天,必須永遠生活在黑暗裡,所以她不去設想。

  這一次,她等得更久了,久到她心跳加速,以為自己再看不見光明,幸而半個小時後,她又能看見了,長長籲了口氣,她又躲過一回。

  走出廚房,碰到亞豐詢問淳淳去處,他們稍稍聊了一下,回頭,她接上冠耘的眼神。

  “冠耘先生,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裡。”

  低眉,小書猜測他還在為那日她的晚歸生氣。要不要告訴他實情?告訴他,她是情非得已,他會相信或是判定她說謊?

  臉色鐵青的冠耘走到她身邊,冷笑問:“你和亞豐聊得挺愉快嘛!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傷她,從不留情。

  “不是,亞豐先生問我淳淳的下落。”小書解釋。

  他沒回話,單單看住她,企圖在她眼裡尋找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書被看得慌了,想解釋那夜的想法亂緒,找不到出口話題,歎氣,她放棄解釋。

  “我……我下去工作。”她總在難以面對他時,選擇躲避。

  冠耘決定結婚了,這個決定來自她夜歸的那個晚上。

  那一夜,他發覺自己對小書落下太多擔心,發覺自己正一步步掉進她的陷阱,他為她牽動,想保護她的欲念攀升。

  就像那年,文沛鈴哭著摟抱他的後腰告訴他,一個弱女子帶著妹妹在陌生土地生存困難,於是他挺起肩膀向她求婚,他急著把她的擔子收到自己身上。

  不要了,這回他不再當肩膀,不再讓同情收納謊言。何況那夜,他已經親眼目睹她歡愛過後的狼狽。

  嫉妒在心中翻攪,他發誓不讓自己落入另一次難堪,於是,大刀闊斧,他砍除心中不該叢生的感覺。

  所以冠耘打電話到臺北,告訴父母親,他決定結婚,他要把有關小書的一切,自生活中剔除。

  “有空到我房裡,幫我把衣服收一收,送到A301。”冠耘說。

  “你要住到飯店?”她不解,好端端的,怎想搬到飯店房間去住?

  “我的房間要裝渥,我決定和真嬋結婚,下星期她會和家人到農莊小住,你讓林媽媽把菜單擬好,放到我桌上。”

  他的話是冷凝劑,短短三秒,凍結她所有情緒。

  他要結婚了,他要結婚了……他終於要結婚了,

  不對……不對呀,他們才漸入佳境,他們不是才像情人間般,開始學著聊天嗎?她的菩提葉不是已織起纖纖細網,要網住他的愛情嗎?可是,他竟然說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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