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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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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為了無謂的自尊,寧可醬菜稀飯過日子,卻不肯拿你父親一毛錢。我知道你常為了繳不出費用而遭受同學異樣的眼光,我知道你偷偷躲在棉被裡哭著,我知道我徹徹底底錯得離譜了。 但他一直是愛你的,你是他女兒、他是你爸爸呀!織昀,答應媽媽,等我死後回到爸爸身邊好嗎?" "你有你的尊嚴,我是你的女兒,自然也有我的骨氣,這些年他選擇了另一個家庭、另一個女兒,選擇了在我的生命中退位。我不認為我有道理為了生活,去向他低頭!"她堅持她所要堅持的不肯讓步。 "你這麼倔強,我怎麼放得下心?"她歎息,女兒怎會那麼像她?像她這種性格註定要吃苦受累啊. "既然放不下心,就為我撐過這一次。"她雙手闔十乞求道。 "媽媽無能為力了。"她垂下手,眉宇間淨是疲憊。 她那種"放棄"的神情讓織昀心慌。 她放聲呐喊:"對我的愛留不住你嗎?好!那麼想想他,那個你愛了一輩子卻也恨了一輩子的人吧!你難道不希望活得精精彩采給他看嗎?你甘心就這樣認輸了嗎?不!你不可以甘心、我不允許你甘心。你從來沒有一天是真心快樂過。媽,我求求你,活下來,為我、為你自己,更為那個負心的男人。" "別恨他,你身上流的是他的骨血。"要說服固執的女兒多困難啊! "骨血?這東西沒意義。他沒疼過我一天,我也不懂得何謂父愛。"她關起心房聽不進任何勸說。 "真愛無罪,你想怨就怨媽媽,是我的堅持害了你。" "真愛無罪?那麼責任呢?義務呢?應該把它們擺到哪一座天秤上?或者像他一樣,用條抹布把那些他避如蛇蠍的東西遮蓋起來,就能粉飾太平,可笑,結了婚的男人還有資格跟人家談愛情,難道婚姻制度是形同虛設?" "這些年他試圖把你帶在身邊,是我不肯。織昀,就算你無法愛他,至少,不要恨他,畢竟是他賜給你生命。"她讓步的說道。 艱難地點頭,這份要求讓織昀很是為難,幾乎從懂事以來她就學會恨他,可是為了母親她願意勉強。 "我答應了!我不去恨他,可是,媽媽,你能不能也答應我熬過這一關?如果你不要我了,未來的日子我會連一天都過不下去。你不要放棄自己,放棄了自己就等於放棄了我。你捨不得的是不是?"織昀的淚再也約束不住,順著頰邊一顆一顆滑向母親纖瘦的手臂。 雅涵費力地抬起手,擦去女兒的淚。"乖,媽媽知道你一向勇敢,我相信你一定會平安走過……" "你不可以這麼放心,我不勇敢、不堅強,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行,我才十九歲需要你的照顧啊!" "傻女兒……相信自己,你一直是最棒的……往後就算媽不在,你…也要活得精彩……絕倫……現在我累了……讓我休、休息一下……" 她的氣息轉弱,唇角噙著微笑鬆開女兒的手,偏過頭沉睡。 織昀細數著母親的呼吸,一下、兩下、三下……直到她確定媽媽是入睡而非離去,一顆懸掛著的心才停止了擺蕩。 "你睡一下,只一下下不能太久哦!我等你醒來,我會在這裡一直一直等你,直到你醒來。"織昀在母親耳畔輕聲叮囑,嘮嘮叨叨像個小老太婆,她害怕著母親這一睡去就不再醒來,因為她有強烈的預感和恐懼。 然而,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會在五更才開出催命符。如同她所預感,母親這一覺睡了足足三天,三天后她就真正離開女兒、離開這紛紛擾擾的人世間。 第二章 屋內屋外一片歡樂景象。 心形的氣球,粉紅的、紫的、金黃的、橙的……大大小小結滿了榕樹枝扮。莫劄特輕快的絃樂四重奏在空氣間流竄,暈染得每個人的心情都隨著輕快飛揚起來。 羅獻庭的學生都來幫忙了,穿著白袍的年輕身影在屋裡屋外忙碌地張羅。 對於教授和師母間這段艱辛的情路,他們感同身受。因此這群准醫師們大費周章,要把這場婚禮辦得轟轟烈烈。 忙了一上午,儀式順利完成。教授、師母達成多年的夢想,成為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伯墉、織語也定了未婚夫妻的名分。 大夥兒三三兩兩坐在樹下閒聊,等待著入夜的席宴。準備掀起另一波熱鬧高潮。 站在綁滿五彩繽紛氣球的樹下,織昀孤單的身影顯得格外落寞寂寥,遙遙對望著那一屋子的喜慶,她顫抖著身子在人群中尋找"他"。 亮晃晃的陽光照不進她心底的腐朽陰沉,掛在眾人臉上的喜悅融不入她懷恨的眼睛。織昀慘白哀戚的容顏與滿園的幸福格格不人,她像誤闖天堂的幽魂,冷然地在角落詛咒、想慰眼前的歡樂喜慶。 母親一死,他就迫不及待地大肆慶賀了,原來他的快樂要建構在母親的痛苦上!他總算解脫母親給的束縛,或者她該奉上一份恭喜。答應媽媽不去恨他,沒想到真正要實行卻是這般困難重重,她對自己益發沒有把握了。顫抖著手,她把握住牛皮紙袋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仿佛握在掌心的是她劇烈收縮的心臟。 就一次!見他最後一次,從此他們的生命不會再有瓜葛牽絆。她命令動彈不得的雙腳往前邁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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