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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他對人的冷漠總在她面前自動融化,因為她是盆爐火,熱絡的態度常在不經意間溫暖人們的心胸。

  “就是廢物嘛,不能用的東西不就叫廢物嗎?我覺得我已經不能用了。”

  “不,你很好用的,比方你現在就在逗我開心,不是?”

  他貪看她的笑,一笑起,梔子花般的香甜四溢,可惜自入京後她笑容變少,至少比在老家時少上很多。

  “你在開心?我沒看見你笑啊!”踮起腳尖,她在他臉上尋找快樂。

  “那是因為愛笑的墨兒變得不愛笑,所以我誤會,原來開心不需要用微笑來表達。”第一次,他哄了女孩子,有點怪,卻不覺得難受。

  “開心當然要笑出來,別人才知道你開心啊!我不笑是因為我不開心嘛!我們又不一樣,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你不開心?和我入京不是你一心想要的,怎麼真來了卻又不開心?”

  她的不開心已經很久,自從那夜深談,自從知道自己當不了他的媳婦兒,自從知道他心裡有個溫柔的師妹存在,無論如何她都開心不起來。唯一能給她安慰的就只剩下——他在她身邊。

  墨兒嘟起嘴。

  他一定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和他入京,而是要他喜歡她,要他當她夫婿,可是這些話她不能說、不能提,一講就要觸犯三章約法,他要生氣、要馬上送走她的。

  “說說,為什麼不開心?”他又問。

  愁眉不展不適合墨兒,她該無慮無憂,該笑口常開。

  搖頭。說謊太困難,可是……不能說啊!一說他就會找兩個人送她回石頭村。

  “是不是太無聊?往後我在書房工作時,你可以到裡面來找書看。”他猜測。

  “不會打擾你嗎?”仰臉,她笑了,帶了梔子花香甜的笑。

  “你會在旁邊唱歌鬧我嗎?”他難得玩笑。

  “不會,我會乖乖不鬧。”“乖乖”是她努力的目標。

  “是囉!你乖乖的,還怕吵到我?”握住她的手,他領她走入自己的房子內。

  在許多年前,在他們同寢同居的那段日子裡,他們早沒了男女之防,她習慣他、他對她自然,男女授受不親那句詞兒在他們中間反倒成了矯情。

  “洗洗臉吧!”她擰來毛巾,遞到他面前。

  順手接過,他走到鋼鏡前面,她則繞到櫃子邊挑選衣裳。

  “聽說前陣子李大人發帖子,邀你過府餐敘,為什麼不去?”他問。自那次李大人到家裡來,見到墨兒後,常在不經意間談到墨兒,可見他對她頗具好感。

  “我又不認識李大人,為什麼要去他家?”歪歪頭,她弄不清楚對方意圖。

  “他來過我們家裡,怎會說不相識?”

  “有嗎?”又歪過頭,她對這個李大人一點印象也無。

  書閿莞爾,每次她認真想事兒時,都會歪歪頭,好像事情太沉重,重得她的腦袋瓜支撐不起。

  “有啊!你忘記他了?他長相斯文俊朗,一派瀟灑風流,所有女人都對他印象深刻,你不覺得嗎?”他刻意試探起她的“印象”,至於用心為何,他自己沒有注意。

  “記不起來了,反正他的瀟灑風流又不關我的事,我幹嘛印象深刻。”低頭為他系好衣帶,她把那位李大人送出腦海。

  好一句不關她的事,書閿笑開,她真懂得逗弄他的好心情,雖然他並不明白,這句話和他的好心情有啥關係。

  低頭,看見她的小腦袋在他胸前晃,直覺地,有股衝動想擁她入懷,抬起手,她的“非分念頭”襲上他的心間。

  不好!千萬別讓暖昧表情帶給她錯誤想像,他喜歡她純粹是因為……因為……他拿她當親妹妹疼惜,像她這種女孩子,走到哪都會惹人心憐,不是嗎?

  放下手,大大的掌心在她肩膀帶出一片溫暖,他為自己的行為找到合理藉口。

  “有空出去走走,別老悶在家裡。”

  那是關心,很濃的那種關心,墨兒聽出來了,她知道他將自己當成親人。

  “我想啊!可是沒人陪我,我擔心會迷路。”她忘記自己曾對他信誓言旦旦,保證起自己的認路本領。

  “有沒有想去哪裡逛逛?”

  退後兩步,她從錦囊中倒出大姐給的斷玉和一塊葫蘆形圓石,錦囊是他給的,在很多年前。

  錦囊已經褪色老舊,她捨不得換新,只因為那是他親手相贈。“我想去把大姐給我的玉鐲鑲成鏈子戴起來。”

  看見躺在她掌心的石頭,猛地想起自己錦袋中也有塊瓜形石,多年來,他的錦織袋子一樣沒更換過,因為那是娘親手繡成,雖然他沒用錦袋裝銀子,卻也沒讓它離過身,至於為什麼沒將那塊不值錢的石頭丟掉,大概是……疏懶吧!

  “好啊!我帶你去。”牽起她的手往外,書閿沒讓她多置一詞。

  墨兒緊緊跟住他,望住他疾走的腳步,微笑在心中悄悄攀升。

  喜歡他,偷偷的,不教他知;愛他,偷偷的,不教他知;想當他媳婦,也是偷偷的,不教他知。高興,只要自己知道就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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