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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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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兒連連退了幾步,直到扶住門框才止住退勢。 “上次不是青兒。”她小聲替自己辯解。 那回格格在課堂上摔書,王爺剛好自窗外走過,目睹一切,罰她抄書,這並不幹她的事。 “你說不是就不是?對不起,我就偏偏把它算在你頭上,往後你有空就多燒香拜佛,請神庇佑我平安無事,否則,我連打個小噴嚏都算在你頭上。小梨!” “格格。”小梨走到格格面前。 “把這個死丫頭關到柴房裡,罰她兩天不能吃飯。另外繞到前頭,告訴我額娘,就說我生病了,請宮大夫來幫我瞧瞧。” 宮大夫是個識時務的大夫,幾次幫她遮掩,從未出過岔子。 “小姐,要不要我走趟鎮遠侯府,請赫連將軍來探病?”小梨解意地問。 “他……會來嗎?”提起心儀人兒,明珠圓圓的臉上染起兩朵紅梅。 赫連燁暄是鎮遠侯赫連長磴的獨子,自小就是鶴立雞群人物,十六歲那年和父親上戰場,一刀砍下敵軍將領立下大功,讓當今皇上封為鎮北將軍;他和詹王府的玉歆格格自小訂下婚約,就等著玉歆年滿十六,好迎過門。 “會的會的,你們打小一起長大,格格生了病,他自然會來探病。” “這樣嗎?好啊!你下去辦事。”咬起朱唇,她臉上帶著嬌憨。 “格格……” 青兒出聲,小梨回手又是一掌。 她討厭青兒那張美得讓人嫉妒的臉,不過是個沒身份的下人,成天掛著無辜笑容,就能贏得王爺疼愛,誰看了都要怨上一怨。 尤其王爺要納她為側福晉的謠言一傳開,府裡大大小小婢僕,莫不是看她一回就要整她一番。 “你還不走,留在這裡惹格格煩心啊!”說著,小梨提起她的領子,一把將她拎起。 寒風自窗縫鑽進來,青兒蜷縮起手腳,努力往柴堆裡挪。 很冷、非常冷……她呼出的氣兒染成白霧,咳咳,連連幾聲,咳得她的胸口又悶又痛。 抬起頭,手腳凍僵,身體被冰寒封印,她沒有力氣動彈,全身上下只剩思緒還可以活動,只存靈魂還是自由。很冷,真的! 那些年,冬風也會從窗縫鑽進來,可是爹爹會燃起炭火,煮來姜湯,一家六口窩在爹娘那張狹窄的床炕上,說說笑笑、談談鬧鬧。 記得那夜,他們在討論一首漢代民歌: 上山采麻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婦何如?” “新人雖言好,末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 新人從門入,舊人從合去。 “新人工織縑,故人工織素;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餘。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 娘鄭重叮囑她們:“身志女子首重婦德與婦功,從文中知曉,即便已成下堂妻,再遇故夫仍要長跪相問,事事為丈夫設想。再則,婦人的女紅亦是相當重要,惟有才德兼備,才能讓自己穩坐主母位置,不被休棄。” 爹反對娘的說法,他說:“婚姻之所以能維繫,不是光靠婦女一再吞忍、犧牲,而是感情;若兩人相看相厭,就算女子再賢德能幹,男人也會視而不見。” 橙兒站在爹爹那方,她說:“文中婦人,就算女紅再強、再有賢德,不也成了薄幸男子的下堂妻;而新婦事事樣樣不如舊人,可獲得最後勝利、搶贏男人的是新婦!” 橙兒說完,馬上得到大姐和爹爹的讚揚。 青兒是站在娘那邊的,她說:“若是女人不讓自己變得可愛、能幹些,男人的寵愛又能維持多久,誰知道那個新婦會不會轉身又成下堂妻?” 對男人、對情事婚姻,藍兒、青兒或者是橙兒、墨兒,並不太懂,畢竟她們還是不到十歲的孩子。只是在這個家庭中,孟秀才習慣提出問題、習慣討論、辯論,是這種教育方式,讓孟家四個女兒比旁人早慧聰穎,也是這種教育方式讓孟家女兒比別人成熟曉事。 在孟家,她們以博學父親為榮,孟秀才也以四個卓越出眾的女兒為傲。 夜越夜,越淒清寒冷,偏頭向外,青兒無神地凝視窗口。 今夜窗外有沒有一輪新月?在寂寥的夜裡,青兒分外想念親人,想念那些圍爐長談的溫馨…… 那是爹嗎?眯緊眼,她仿佛在空中看見已逝的爹娘,他們的笑容依舊慈祥,暖暖的笑哄暖了她的心……勾起一彎笑容,青兒倦了…… 偏過頭,咳幾聲,胸口不再疼痛難熬,手腳不再覺得寒冷,身子不再僵凍難受……今夜,有爹、有娘、有姐姐妹妹、有歡樂笑聲的促膝夜晚回來…… 再醒來,青兒躺在自己床上,支起身子,扶扶沉甸甸的頭,額間有些微溫,她染上風寒了?她生病了,那麼格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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