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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確定嗎?”

  “是的,我不要再當影子,不要再傷痕累累……”活若已經是辛苦,她何苦再讓自己生不如死?

  “既然下了這個決心,你就要讓自己活得更好,不要讓自己就此消沉失意。”

  白玫點了點頭,她懂的,只是需要時間來修補自己的心。

  轉頭面向父親,她說:“媽媽是幸福的,到死她都懷抱著你的愛。現在就請你對淑紋阿姨好一點吧!試著愛她、試著把她放入你心底,這是你欠她的。”

  “女兒……爸爸對不起你們……”吳叔老淚縱橫。

  “那就盡心補償吧!愛我、愛紅玫,愛你身邊的淑紋阿姨,把你欠下的感情債,通通還清,王于欠媽媽的,請留到下輩子再還。”她把父親和淑紋姨的手交疊在——起。

  淑紋臉上浮起——抹紅暈,輕輕地將手自丈夫手中抽出。“我們出去,讓白玫好好休息。”

  她推著丈夫離去,臨去前回眸對白玫說:“好好睡——覺,明天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他們走了,白玫起身走向落地窗。

  明天?她還有明天嗎?她不敢臆測……死了心、斷了情……她再也不會是完整的葉白玫了。

  第九章

  一個月!整整一月,皓塵不再出現,像斷了線的風箏,像斷了情的陌路人,他們之間再無相聚日。

  從樓上俯視樓下花園,枯萎的玫瑰,毫無生氣地在寒風中顫抖,孤伶伶的秋千架上,只有冬風在戲弄。

  趴回書桌前,她在稿紙上寫下一行一行的心思……忘了是誰說過這句話

  只要他是個好人,一個善良的人,就不會糟蹋你的情意。

  而他的無心對待,算不算是一種糟蹋?

  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你不會做我的詩,就如同我不會作你的夢……

  她從來就進不了他的夢中,只是……愛過方知情重呀!她的情沉重了她的心,讓她再也回不到過去……

  他愛過莊書瑾,從此生生世世背負著他的愛,不願卸下。

  她愛過他,從此生生世世再不敢回顧愛情滋味,連讓人迷醉的濃酒都不敢再輕嘗。

  他能斷得乾淨,因為他對她無心、無愛。

  她抬不出腳跨離這段感情,因為,她投注了所有心力,再無力爬出。

  公平——她要找誰去談公平?

  “大姊!”薑垣敲著門。

  她站起身開門,平靜一如往常,沒讓人看出她的心正深陷苦淵。“有事嗎?”

  “我們要去接二姊出院,媽媽說你最近食欲不好,要不要一起到醫院檢查一下?”薑垣關懷的眸子望住白玫。

  “你們去好了,我還有一篇稿子要趕。”食欲不佳,是啊!是該找個時間去看看醫生,但……這事怎能讓每個人知道?

  “好!我們可能會晚一點回家,因為媽媽說要帶二姊去買一些衣服,添購一點房間的擺飾。”

  “我知道了,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溫和地淺笑著。

  “大姊……”姜垣吞吞吐吐。

  “還有事?”

  “我很高興有你們兩位姊姊。”他鼓起勇氣一口說出。

  “為什麼?不怕我們搶了爸媽對你的寵愛?”白玫揶揄他。

  “我是男生,不需要寵愛了,我可以保護你們。”他稚氣的臉上有著堅決。

  “謝謝你!”她拍拍他的肩。這是她的弟弟——流著相同血液的親弟弟。

  “如果、如果……”他語不成句,暗忖著該不該把話挑明瞭說。

  “有事儘管說,就算說錯了,姊姊也不會介意。”

  “如果皓塵哥哥真的對不起你,我就不准他再跨進我們家一步!”他的臉上有著憤慨不平。

  “薑垣……”她垂了垂眼,深吸口氣,領受了他的好意。“皓塵哥哥沒有對不起我。但是……我很謝謝你的關心,也很高興有你這個弟弟,真的!”

  “姊……”他環過她的肩膀,像個大男人般安慰起白玫。“姊,我們導師長得很帥喔!學校裡那些花癡女生,都崇拜他崇拜的不得了。等你決定不要皓塵哥哥時,我就把他介紹給你。天涯何處無青蛙,何必單戀一隻龍?”

  “你的比喻太深奧了,我聽不懂。”她搖搖頭,歪著頭看這個高她一顆頭的大男生。

  “意思就是滿街跳的都是一群群數不清的青蛙王子,你何必為那種肉食性恐龍放棄當王子妃的機會。”要是皓塵哥哥知道他對大姊說這種話,不送他幾拳才有鬼。

  但為了白玫,他不惜陣前倒戈,誰叫他要欺負大姊——可他沒考慮到自己的戰鬥力是否敵得過皓塵……

  “當王子妃很慘的,你不知道黛安娜嗎?何況,滿街的王子我都看不上眼,我只喜歡你這只小青蛙。”大部分想當鳳凰的麻雀,都會先摔個半死,自己不就是受傷慘重的那一個。

  “那……我只好將就一點,反正娶某大姊,坐金交椅。姊,你再等我五年。”

  “將就?我才犧牲呢!嫁你這個小不點,我不知要搖斷幾隻筆桿才養得活你。”她推推他的小腦袋。

  兒她露出笑容,他言歸正傳。“大姊,那我要和爸媽去接二姊了,唉……歹命。”

  “接二姊很歹命嗎?”

  “她每次看到我,都要打我的頭,我看我真會被她給打笨,考不上大學了。”

  “考不上大學叫她負責養你啊!反正她很會賺錢。”

  “有道理,我聽你的。”他對白玫揮揮手,走往樓下。

  一關起門,掛在臉上的笑容還沒除去,聳起的肩膀就已先垮下。

  長歎口氣——從小,為了怕媽媽擔心,她已經練就一身掩飾工夫。才五歲不到,摔了跤,明明痛徹心肺,她仍漾著——臉笑意,對著憂心仲仲的媽媽說:“不痛、一點都不痛,真的。”

  她早習慣隱藏自己的情緒,不讓害怕、痛楚形色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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