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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是有點餓……但我的小性子還沒被擺平,因此我讓棉被持續蒙在臉上。

  “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小福了?”熟悉的聲音出現哽咽。

  猛地一驚,我推開被子,一看──那是我的福祿壽喜啊!他們就站在我的床邊,笑盈盈地對上我的臉。“是你們?怎麼會是你們!”

  “小姐,我們好想你。”他們四個人不約而同說,可愛得讓人想親一口。

  我匆促下床,一手勾住一個,把他們全攬進懷抱中。“太好了,是你們,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們。”

  “福祿壽喜也想小姐。”小福一出口,淚水跟著淌下。

  “小姐要嫁到那麼遠的地方,也不通知一聲。”小喜也是淚水汪汪。

  “我不是回來了嗎?哭什麼啊?別哭、別哭。”我要他們別哭,自己卻哭得一塌糊塗。

  “不哭,小姐不哭,咱們也不哭。”

  “好,都不哭,數到三,統統不哭。一、二、三,止!”

  我把他們全拉到桌邊坐下來,五個人圍著一盤桂花糕,老規矩,見者有份,我們一人燃起一塊,開始拉拉雜雜說起話來。

  “快告訴我,後宮裡有什麼新消息?”

  “九爺娶了新妃子。”

  “聽說過了,是崔尚書家的千金。”

  “皇上近來很喜歡當媒人,今日除太子殿下迎親之外,十二爺也娶了閔侍郎家的姑娘。”小祿子說。

  鏞貫也成親了?想起鏞貫,我想起憨憨傻傻的鏞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六爺摔馬之後,一條腿好得不完全,現在走路一瘸一瘸的。”小福說。

  “皇太后殯天了。”小喜道。

  皇太后殯天了!?我才離開多久啊!皇宮裡竟發生這麼多事。

  皇太后……我記得那個溫暖慈祥的奶奶,我們因為紅豆暖暖包結緣,她讓我免去遠嫁吐番的命運,她是阿朔在後宮為我建立的第一道保護網。

  “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歲末,皇太后走得很安詳,宮女們要去伺候皇太后起床的時候才發現的。”

  “皇后身子也不好了,年初一場病,到現在都還沒有痊癒。”小壽子道。

  “太醫們怎麼說?”

  “說是心思操勞,壞了根底,得長期調養才行。可多少補藥全進了皇后的藥罐子裡,也不見成效,太子殿下派人四處尋找名醫,至今似乎也沒看出什麼名堂。”

  接下來,我們說了幾個公主皇子的小話,說皇上選秀,挑幾個新嬪,其中有幾個拔尖兒的人物很得皇上寵愛。

  我聽了只是淡淡一笑。帝王的寵愛能維持多久?用一輩子換得一時注目,不知道劃不划算。

  東聊西聊,我們說個不停,說到太陽西下、星月升起,當小喜在圓桌上擺滿菜館時,我才想起來,今晚是阿朔的洞房花燭夜。

  心陡然沉下,隨意吃過幾口飯,推說累了,我把福祿壽喜趕出門外,坐到床沿,想著阿朔今夜將與另一個女人溫存。

  我心知肚明,想這種事除了折騰自己別無幫助,但就是會忍不住想起。想那個女孩美不美麗?會不會一朝相遇,他愛上她的心、愛上她的溫柔、愛上她的才情,愛上她,像愛上另一個章幼沂?

  這種假設性問題磨得人好苦,我試著分心,可成效不彰。我走到案前,拿來紙筆,想了半天,寫下“還君明珠相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讀過兩遍,覺得好笑,把句子塗去。

  我們相逢在未娶未嫁時,只不過,在宮廷裡,人們總是身不由己。

  微微火苗在燈罩下跳躍著,窗外花香飄進屋裡,淡淡的餘香暈入月光,徐再思的《折桂令》浮上腦海,我寫下──

  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讀過兩次,還是覺得好笑,詩詞不適合我,悲春傷秋更不適合我,巾幗英雄、女強人比較符合我的Style。

  搖頭,換上新紙,在上面寫下一堆希臘符號,用亂七八糟的數學題目把腦袋裡的理智擠出、將感性驅離,我不教紛亂上心,不教無解的緣分為難自己。

  我提醒自己,現實是,我愛上的那個男人不是花美男、不是阿煜,而是周鏞朔,他的人生除了愛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我須提醒自己,他身邊終會有千嬌百媚、托紫嫣紅,而我……縱使胸有丘壑,也只能擁有他那一點點微薄的真心意。

  於是,我布題、我計數,我把三角函數拿出來複習百十次,我用聯考的精神,飛快地讓筆在白紙上印入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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