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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不是?”

  “對,你不是,宇文謹是、宇文煜是、九爺是、十二爺是……獨獨三爺,不是。”我的口氣篤定。

  “說個理兒來聽聽,為什麼我不是?”

  “因為三爺是兄長、是支柱,是我累得不想再前進時的推動器。三爺在,幼沂就可以賴著、窩著、懶著,不害怕。”

  他聽著,沒接話,只是淡淡地笑開,好久好久後,才勾起我的下巴說:“如果世界上有兩個章幼沂,多好。”

  這句話,我沒接,只定定望他,目光一瞬不瞬。

  他先回過神。“好了,就送你到這裡,我必須回宮覆命。讓常瑄帶你去太子府邸?”

  “好。”

  見他也要走,一時間鼻中微酸,眼眶有些發脹,在他轉身離去那刻,一個下意識衝動,我扯住他的衣角,惹他回眸。

  “你會來看我嗎?”我問。

  “不要表現得那麼依依不捨,否則我會誤會你『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他還在開玩笑,但我懂,那些玩笑話裡有幾分真心,禁不起撩撥。

  我點頭完又搖頭,可以賴著、窩著、懶著、讓我不害怕的支柱就要走開,心底不免裝進兩分害怕惶恐、兩分近鄉情怯、兩分憂心忡忡和兩分不確定,林林總總的酸甜苦辣攪在一起,攪得我刀不出滋味。

  他讀出些什麼似地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語重心長說:“往後凡事沉潛些,小心在意,別四處招惹人。”

  “我知道,要當良家婦女嘛!”我苦中作樂。

  “知道就好。”他轉頭吩咐常瑄:“好好照顧她,她只有一張聰明臉,腦袋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靈光。”

  “是,三爺。”常瑄中規中矩應了。

  明明話都說完了,我的手還是緊緊抓住他,不肯放。

  他就這樣由著我拉,由著我深吸氣、深呼氣,鬆開拳頭、握緊拳頭,來來回回鬧上好幾遍。

  最後,他失笑,輕拍我的肩背問:“是近鄉情怯,還是害怕?”

  “都有。”

  “傻氣,作繭自縛于人生有何益處,懂得破繭化蝶才是聰明,能愛的時候不盡情愛,藏著掖著、畏首畏尾有什麼意思?即使是轟轟烈烈愛過一回,回首方知後悔也好。”

  “我懂,在來得及之前才有可為,我不能讓太多猶豫阻止腳步。”

  “既然懂得道理,還不抓緊機會,認真愛一回?”

  “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後悔了?”

  我不後悔,只是解釋不來那個冷進骨頭裡的滋味,老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我背後窺伺著,待得好時機便要向我撲殺而來。是第六感嗎?

  他眉心蹙成三道柔軟的豎紋。“愛四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心知肚明,仍選擇最困難的路走。”

  “這算不算天生喜愛同自己過不去?”我苦笑問。

  他低下身子,與我四目相對,語氣寵溺地低歎道:“不怕,有事,花美男在呢……”

  看著他如冠玉般的美貌,心抽得緊,明明是那麼棒的男人,明明是可以成就自己的男人,怎傻傻地讓他自身邊走過?

  “當我的靠山哦!”我略略哽咽。

  “一言為定。”他伸出手心。

  “一言為定。”我與他擊掌。

  他對我一點頭,轉身走向路的那端,我用目光送走他頎長身影。

  常瑄沒催我,他讓我把花美男的背影看個夠。

  然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別了這群朋友,心空蕩。

  我轉身,對常瑄道:“聽說京城裡有個揚子湖,湖畔有間鳴玉坊,那裡是名妓彙聚之前,今日正是暮春天氣,我們找個地方吃吃飯,待得華燈初上,我們去享受享受笙歌處處的升平景象。”

  他沒回話,只是一貫地沉默望著我,眸子裡有著瞭解,讓我不自覺紅了臉。

  可不是嗎?是我一心一意要回到阿朔身邊的,怎麼腳步近了,卻又把心拉遠,難不成世間女人都是這般自相矛盾?

  唉,我耍什麼白癡啊?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那個太子府將是我下半輩子仰賴的地方,即便是龍潭虎穴,人來了,還能不闖?

  想想,我決定放棄那個揚子湖、放棄拖延,看了常瑄好一會兒,歎氣道:“走吧,去看看太子府邸長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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