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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對阿朔而言,這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問題,又或者他會認為水清則無魚,但我深信,動搖國本的大蠹,就是從小蟲慢慢養起來的。

  我的毛筆字還是醜到不行,用握鉛筆的方法握毛筆,這種事只有我做得出來,但是……阿朔不就是喜歡我的“與眾不同”嗎?

  想想,我忍不住又笑了。

  那次,阿朔皺著兩道濃眉,看我趴在桌上“努力”寫字,好幾次,他看不過去,想抽走我的宣紙,辨認我在上面畫什麼符。

  那個時候,他還不能走路……不,應該說,他還在演殘障,所以動作不能太利落,只能眼睜睜看我把東西搬到窗邊,跪在地上,繼續寫字。

  好不容易寫好,我把紙張拿到他面前。“這是什麼?”

  “菜單啊!你的李姑娘病啦!你呢,親自做一道愛心菜肴給她送去,我保證菜到病除。至於太醫?晾一邊去。”

  他拿著單子,似笑非笑念道:“取關心兩隻拍碎,加入溫柔一匙、體貼兩匙、疼惜半碗,醃三小時,入味後,放入相思中炸成紅豆色,取出,灑上憐愛,佐以甜言蜜語,即可上桌。”

  他念完,看向我。

  我也望著他,給出同樣表情。要弄出一臉“似笑非笑”,不是太困難,我也學得會。

  “你在吃醋?”

  “有沒有說錯?我幹嘛吃醋?搞清楚耶,只要我一聲令下,青年才俊就會排成一隊任我挑。

  你說,吃飽撐了的人幹嘛去同人搶食?放心啦,我的胃口一向不大。”

  我的話惹惱了他,好幾日不同我說話。

  這是我們擺不平的地方,他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他,兩個各有主見的人,怎能夠放在天秤兩端秤?

  心中似有把刀在慢慢磨著。若是鋒利鋼刀也就罷了,一刀下去,痛得暢快淋漓;偏偏刀是鈍的,每劃過一下,都像一個世紀那樣長,悠悠、悶痛……讓人渾身上下跟著顫慄。

  停下筆,我看向窗外,瑟瑟寒風拍打著窗櫺,枯葉落盡、大樹淒零,雪花不知何時飄落了下來,如琉璃般晶瑩剔透。

  冬天到了……

  第二十章 魚目混珠

  送親隊伍甫進南園,馬上被迎入皇家莊圈。這座園子,雖稱不上金碧輝煌,卻也是處處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雅致極了。

  太監宣過聖旨,確定迎親日期後,禮官送來單子,上面載明瞭迎親諸事。嚴格說來,並不繁複,至少比起大周、比起阿朔迎正妃和側妃而言,要簡單得多。

  意外的是,我本以為南國是小國,所以禮制自然也簡約,卻沒想到所有的簡單只是因為──宇文謹娶的不是皇后而是嬪妃。

  想起來了,皇后說的是:“南國前年與我大周結盟,新王剛登基,皇上有意思送一個公主過去和親,瞧我大周國勢,公主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苦的。”

  她可沒說,新王未娶皇后,身邊沒有三五個王妃,八九個嬪妃、貴人。

  我只是一廂情願地想著,大周國勢強,送出門的公主怎麼能不當皇后娘娘?卻忘記我這位公主是假的,是燙手山芋。

  蠢吧,不當阿朔的老二,卻跑到這裡來當陌生人的老二。我怎麼就沒去算算命,說不定命理師早有先見灼知,會鐵口直斷道:“小姐,你這輩子是小妾的命,老天註定的。”

  對於此事,我沒發表意見,心裡卻把背地陰我的皇后罵了個透。

  在園裡住下後,照應諸事的仍是一路陪我到南國的宮女。

  我不出門,只偶爾在園裡四處逛逛,雖心悶卻不尋事,我平平靜靜、安安分分,開始有了公主的樣兒。

  幾日後,康將軍在下午叩門探訪。

  “稟公主,明日送公主進宮之後,臣就要回朝覆命了。”

  那麼快啊,過了明日,章幼沂這三個字就失去存在價值,從此成為沂妃、德妃、淑妃之類的女子,從此深牆高苑,日復一日……怎地甘心?

  “幼沂有件事想請托將軍。”

  “公主請吩咐。”

  我向橘兒點頭,她便自箱籠間找出一個信封。

  前夜,我將這段日子裡寫的書信收拾整齊,全擺進信封裡,再在封口處滴上蠟油,然後將阿朔送給我的玉珮給蓋上去。這樣,即使不署名,他也知道是誰的大作。

  我知道自己在賣弄小聰明。一向是這樣的,我用小聰明吸引他的心,用小聰明指望著……過了今日明日,他不將我忘記。

  “煩將軍把這封書信帶給太子爺。”

  康將軍毫不猶豫地收下了。

  他是願意幫這個忙的吧,倘若連爹爹都知道我和阿朔的事,那麼他應該多少也耳聞了。

  明日進宮已是既定事實,無論如何,阿朔都無力阻止了,那麼只是幫忙傳傳信,誰都不會忍心拒絕吧?

  想起阿朔,心又疼了,隱隱地抽著痛著,不嚴重,卻也讓人無法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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