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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啊?誰派我來?不就是你叫我來的嗎?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抬頭,我一臉茫然。

  “誰讓你來弄傷九爺?”她加重口氣。

  “那……只是遊戲啊。”有必要把這麼簡單的事情弄成陰謀論?會不會太泛政治化、神經兮兮?

  “只是遊戲?”她哼笑一聲。“你下回要玩什麼遊戲?殺人還是砍人?我的皇子們是哪裡招你惹你,得勞你找來遊戲,尋他們開心。”

  好牽強的藉口,皇后分明在藉題發揮,她只是想罰我。

  可為什麼要罰我?我做了什麼不恰當的事,還是無意間踩了她的尾巴?又或者……她不希望我和鏞晉走得太近?

  不對,分明是她讓我進宮……難道,礙著鏞晉,她非得讓我進來,可心底想的卻是……

  “……聽說皇后娘娘挺中意她的,有意思讓她和九爺多親近。”

  “九爺老作弄她,上回還把她弄暈,惹出風波。”

  小喜和小祿子的聲音浮上,我恍然大悟。

  所以皇后這次是打算給我下馬威,或想直接除掉我?等等,剛才皇后說了皇子們、尋開心,莫非、莫非……我抽了個線頭,卻摸不出下面的線索,知道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所以然。

  何必呢?嫌我麻煩,送我出宮,不讓鏞晉靠近我就是了,何必繞大圈整人?可……迂回作戰不就是後宮裡人人擅長的把式?不自覺地,我眼底浮上一抹譏誚。

  “姊姊,我想章姑娘只是年紀輕、好玩,沒起什麼噁心的。”陪同而來的淑妃娘娘好意勸解。

  她是看在禹和王面子上,才替我分解?我是個不懂感恩的人,在這當口,只想著宮裡人錯綜複雜的關係。

  “人心隔肚皮,誰知道?”皇后冷哼。

  “你們這四個奴才在做什麼?為什麼跟著瞎起哄!?章姑娘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難道你們在旁邊就不懂得勸勸?”淑妃叨念過福祿壽喜,又轉頭對皇后娘娘笑道:“姊姊,您就別氣了。”

  “皇后娘娘饒命、淑妃娘娘饒命啊!奴才知錯……”福祿壽喜不斷磕頭,聲音顫抖,他們比我更清楚,在劫難逃。

  他們的恐懼感染了我,我是泥菩薩過江,可我知道,再害怕,也不能連累無辜的第三人。

  一咬牙,我把頭磕到地板上。“皇后娘娘,是奴婢的錯,他們勸過,是奴婢一意孤行。”

  “所以錯全在你,與他們無關?”皇后的聲音聽在耳裡,像鐵皮磨刮著玻璃,讓我全身上下泛起疙瘩。

  “是的。”我咬牙認罪。

  我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明知道死定了,我還在強撐著當英豪。回頭看四人一眼,他們目光中流露著詫異與感激,我朝他們點點頭,給一個安心笑容。

  “很好,這可是你說的。來人!把她帶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我對數字有概念,但對單位詞心存疑問。那個板多大?要幾下才會皮開肉綻?幾下就會讓人魂歸西天?

  我很快在眾人的倒抽氣聲裡得到答案──那個板,相當相當大。

  “姊姊,姑娘家皮嫩,挨不得這麼多板子,略施薄懲也就是了……”

  在我被幾個老宮女抓出去時,我聽見淑妃緊張的聲音。

  來不及反抗,老宮女們不留情地把我壓在院子裡的一張長板子上,兩個太監一左一右分站在兩旁,隨即,一位宮女用粗嘎的聲音喊出“行刑”二字,還來不及反應,第一板就落在我的屁股上。

  天,屁股著火了!下意識地,我想翻身逃跑,可是手腳被人死釘在木板上,動彈不得。

  我懂了、明白了,不必等到二十大板,我就會魂歸離恨天……

  第二板又落下,我扯起嗓子大聲尖叫,以為叫得夠大聲,就可以忘記板子和人肉相觸時的疼痛,可是,並不能。扯心裂肺的疼痛幾乎要謀殺我,我不知道痛可以把人類的神經撐到哪個頂點,只知道寧願死掉也不要繼續痛下去。

  接連著第三、第四……打到第五下,屁股就失去知覺了,叫不出聲、喊不出心碎,我彷佛看見鍾馗站在眼前。然屁股失去的感覺在嘴巴出現,一陣腥甜味湧上,我沒經驗,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覺得味道留在唇舌間腥臭難聞。我想,我快死了。

  第七、第八……那板子還在打嗎?

  數數的老嬤嬤聲音持續著,我卻好想睡覺,身上像長了對翅膀,就要往天上飛去。雲啊,輕飄飄,風啊,吹得人著惱,那天怎麼背都背不全的詩句居然在腦裡重映。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真是的,畫眉樂未享,鴛鴦未成書,我就要回家了。那時總擔著心怕回不去,現下真要走了,卻是離情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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