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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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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了,在天黑後,我們想胖阿姨不會繼續待在我家裡,於是我們走回去。沒想到,不常見面的爸爸也在家,爸爸和媽媽大吵一架,我們趁爸進屋去找掃帚打人時,逃出來了……」 她笑得真開心,用力抓住他的手,她興奮地說:「耶!告訴你,我們贏了!」 「贏?在那種情形下,你們要拿什麼贏?」撫著她纖纖十指,疼惜呵…… 「爸媽吵架時,我進房拿起我的小背包,把媽媽一抽屜的寶貝統統塞進去,這些寶貝裡有印章、存摺、身份證、戶口名簿還有……錢。 我們贏了,再逃出家門,我們腳上有鞋子,身上有外套、有錢,我們贏了!你說,我是不是好懂事?在那麼小的時候,我就學會懂事……」 她的天真表情讓他動容,她的「贏」讓他心痛到無可複加。 「家」就在眼前,英豐把車子停在鄰居牆邊,那是一棟老舊的二樓洋房。 那裡曾經是她們的第二個「家」,自從於優母女搬離後,再沒住過人。 攬過她的肩,英豐讓她靠向自己,心疼、非常心疼,心疼……她的懂事。那些「曾經」和「嫌隙」離他們好遠。 指指二樓的木框窗戶,地說:「那時,你躲在那裡偷看我拉琴。」 一九八一年夏天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他十二·她八歲 天剛亮,床上小優還在睡,她瘦拎拎的兩條臂膀緊抱住一件外套,怕丟掉似地,連熟睡也不敢放鬆。 外套是兩年前,她從家裡「偷」出來那件,早就太小不能穿了,但是,她仍夜夜抱它入睡,仿佛抱住它,就抱住了從別人身上偷來的溫暖。 搬進這裡整整兩年,媽媽在附近國小的早餐店找到工作,生活大致安定。 小優則從一個稚齡幼兒變成小學生,人長大了,但傷痕未曾抹去,過往的恐懼仍在她心底佇留。比方,她上課合作、月考逼自己拿滿分,並不是她喜歡讀書,或想得到誇獎,而是她害怕老師手上的棍子,她很明白一個大人下手會有多可怕,挨打的滋味她嘗得夠多。 比方,她對每個朋友的要求從不說NO,並不是因她渴望友誼,或企盼有好人緣,而是害怕別人生氣,怕別人惡狠狠的表情。 所以她乖、她懂事、她主動、她聽話,誰的話她都聽、誰的話她都遵從,不管合不合理,只要是旁人的要求,她都會盡力做到。 努力,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受傷害。 小優隨時隨地在保護自己,她不像刺娟用銳刺防止別人侵犯,而是裹上厚重毛毯,讓每個人都覺得她柔軟、可愛、無害,而不對她發動攻擊,她用博取別人的好感來減少傷害,不管這層厚毯是不是讓她熱得近乎休克。 今晨,鬧鐘還沒響起,一陣小提琴樂聲自窗外傳來。平日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擾醒她,更別說是小提琴聲音。 赤腳走到窗邊,從窗口往外看——新鄰居搬來了! 連續幾個月裡,鄰家整修、植花樹,成天吵吵鬧鬧連夜趕工,擾得她沒好眠。 上星期吵鬧聲不見,幾個工人抬來家具,堂皇富麗的家具看得小優傻眼,尤其當那架純白鋼琴從貨車上被搬下來時,她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公主、王子!直覺地,她認定了住在裡面的人是公主、王子。 她愣愣地望著樹下的大男生,一揚弓,他半眯眼的神情讓小優為之迷醉。她癡癡迷迷地看著他,一眨不眨,心調不開、視線轉不開…… 王子……她心中的王子……在小優八歲那年,遇上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王子。 突然鬧鐘響起,刺耳的鈴聲制止她的陶醉,也制止迷人琴聲。 大男生仰起頭往窗的這邊探望,金色陽光映在他迷人的微笑上,小優的臉一下子漲紅,連連退過幾步,腳步淩亂慌張,心跳噗通亂撞。 按下鬧鐘,她用最快的速度疊被、掃地、洗昨晚的碗筷,刷牙洗臉、沖牛奶、吞麵包,在臉上紅暈尚未盡褪時,打開嘎吱作響的生銹鐵門,背書包上學去。 她一路走著,在腦中盤盤旋旋的,全是那張金黃色笑容,溫暖、安全、讓人舒服的笑。 低著頭,承受書包的重量,她看著自己的白布鞋,一步步在眼前交錯…… 叭!叭!兩聲短暫喇叭拉回小優的注意。 回眸,黑色的車子在她身後停下,她以為是自己擋住別人的路,退過兩步,她縮在小徑邊緣。 門開,一個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阿姨走下車,她笑著對小優說:「妹妹,請問你是致強國小的小朋友嗎?」 見到陌生人,於優下意識想逃,但她的毛毯性格浮出檯面,定下身,勉強自己掛起微笑。「阿姨好,我是致強國小的學生。」 「我們第一天搬來,不知道致強小學在哪裡,你可以為我們帶路嗎?」光是淡淡一句交談,胡幸慧就喜歡上她。 這個小女生沉穩恬靜,用美麗來形容小女生並不恰當,但她就是美麗,美麗卻哀愁的一張小臉,以身量來測,她大約七八歲上下,但不展的雙眉,卻帶著早熟的憂鬱氣質。 沉吟半晌,小優點頭。漂亮阿姨為她打開後車座門,上了車,她才發現坐在身旁的大哥哥,是早上初見的小提琴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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